蒙眼体验

我的左手被她牵着，往前踱步有些不踏实，连空气都变成了固体的障碍物。不是全然的黑暗，还是会有光从四面八方渗出来。五婀问我害怕么，我很快适应了这种环境，并对她说“不啊，很有安全感，因为有你。”

她牵着我半蹲下，摸到了一个绒绒的植物，感觉像在揉一只小狗之类的动物。但它的皮毛不光滑，介于和猫的舌头的粗砺之间。几步外是某种花吧，因为它的花瓣很软，像是光滑的布料，但我记不住了。随后我感受到了左边的气流，有一股游泳池的味道，不用看也知道半掩的玻璃里面是体育馆。在我的预想中，我们转弯进入其中，地板滑溜溜的，我用脚尖在上面磨蹭，不会有声音，因为被两边此起彼伏的鞋底摩擦声、吵嚷声、挥拍声盖掉了。越往前走乒乓球声越大，突然干燥的空气变得生动鲜活，在我身体四周流窜、跳跃，前后左右地汇合，我知道我们出来了。

等等？我摸到了锁链？这里是秋千？在我错愕的一瞬间，刚刚摸到的、走过的、听到的在脑袋里炸裂纷飞，走马灯似的闪现，我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种突如其来的错位感令我无所适从，仿佛旁边呼呼的（也许是从庞大的空调机里发出的）声音静止了，被粘稠的另一个空间吞噬。它结实的触感，覆盖了原本的记忆，游丝般的念头包裹了我，这里不应该是西门旁边的垃圾站吗？我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可我摸到的是略带冰冷的金属，以及垂下的硬板，在两条锁链的牵动下哗啦啦作响。接着是可以推动的门板，发出闷闷的响声，脚下是短短的假草，它们一点点勾勒出我身处之地的轮廓。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从哪一步开始想错了？我喜欢这种现实与脑海预设出现的偏差，回味的过程就像溯溪而上试图抓住什么。当时从体育馆出来，我摸到了光滑的“墙”，可是我怎么也摸不到它上面的孔洞，不是那面白色展板么？再往前走，我听到了下沉篮球场大力运球的“哐哐哐”，篮球碰到篮板回弹的碰声，和呐喊与哨子交错的声音。这时我做了整个路途上最后悔的事情——用余光作弊。于是瞥到了嫩绿的草皮，并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我肯定在下沉篮球场旁边往西走。抬脚走某个台子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有点踩在木头的空洞感，使我更加证实了刚才先入为主的想法。接着我摸到了粗糙的、略微尖利扎人，是不平整带着凸起的物体，我想，这棵树可真够奇怪。她引导我摸到了有些滑腻的树叶，带着毛刺儿。咦？藤蔓覆盖上了前边的另一棵树吗？我们应该是往右拐到垃圾站那个地方吧，我提前闻见了一缕馊味。阳光泼在脸上，刘海也飞了起来，前方有人跑过来，引得空气一阵震颤。然而，我没有一丝防备地跌进了另一个空间，是秋千那头。

我摘掉眼罩，往南楼走的那一段，彻底掉向。脑子里预想的地点和现实颠倒、翻转、混合在一起，一圈一圈如水波荡漾开，给我深而猛烈的撞击。回头看到图书馆报告厅拐角那面墙依旧坚硬；老南门前的草皮在一小块太阳光下莹莹发亮；秋千旁边的白墙上绿色的藤蔓在风中飒飒起舞，投下一大片阴影。原来是这样啊！

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回荡在我耳边的震耳的篮球声，为什么会这么大？

//作者阐述：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因为掉向和错位的空间感，这种感觉很妙！一年后的蒙眼终于能把文字流畅写下来了，即使它乱哄哄、有些跳跃也没那么细致，也没有再用“我对学校太熟悉了”来自我欺骗。

评价了五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