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观察日志
在地上的是什么,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淡淡的,默默的东西。他会动吗?好像不会,唯一的一点生机只出现在微风拂过的那一秒。他不会平躺在地上,不累吗。弯曲的身体像是在梦幻记忆中的莫比乌斯环,他好像有很深沉的故事,只是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是否会看透我,但我却能看到他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我只知道累就要歇歇,他像是冻住了,冻在这个将融未融的秋天。他的衣服是棕色的,看起来很薄,不冷吗。褶皱爬满了他的身子,包裹着,窒息。我感觉他老了,他朝天的那一面,奶油色的,一圈又一圈的纹路我只在传说里断裂的树枝上见过。那个是年轮,数着这一圈又一圈,像是他的指纹,他原来是活着的吗?不,不,他像是一位老者,是记载那么多时间记忆的碑文。他很沉默,是因为受过伤吗?我想抱抱他却又不敢,我的鼻子堵住了,夏秋的换季总是令我脆弱的鼻子受伤,过敏让我探不出他的气味。再近些,他果真是那样被动,我感受到了,像下过雨的草,像被修剪的枝丫,又有一些淡淡的苦里的甜,像是在末世的爱恋。我用鼻子轻触,滑滑的,又涩涩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感觉让我想起病夜无人陪伴的酸痛,心揪揪的,轻轻的疼。深棕色的衣服好像更坚硬,刮到了我,这像我记忆里的大树,我不是小王子,却在孤独的星球,你会是我的狐狸吗?不,不,他像是一味草药,生病的时候我总要寻觅一些良药来救我的,吃了你,会缓解我孤独的痛吗?轻轻舔舐,缠缠绵绵在我舌尖,像……甜甜的樟木,你还是那么闭塞,我感受到了在经络间缱绻的温柔香甜,你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化在牙齿间,咀嚼咀嚼,是你的眼泪吗?怎会忽而带来了苦味。怕是只有苦,才能治疗我的病。咀嚼咀嚼,我听见你在我的嘴里四分五裂,感受得到吗我亲爱的朋友,我的唾液能否滋养你枯朽的躯体,能否滋润你的心田。我知道的,你的灵魂早已顺着我的口腔咽喉流进血液,那么干裂无聊的外壳理当被我吐出。我知道你没有消失,嘴里还存在着淡淡的香甜。呼吸空气,我想,你的味道会记在我的脑海,永远,永远。

方先生的药庐记
青瓦药庐的木窗总开着半扇,风里总飘着三分甜香——那是方先生在切药。他总穿件洗得发白的素色短褂,袖口永远沾着细碎的药末,手指修长,切起甘草片时刀光簌簌,薄如蝉翼的饮片落在竹筛里,像撒了把琥珀色的月光。
“先生,我喉咙疼得咽不下饭。”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攥着衣角进来时,药庐正飘着晨雾。先生没说话,只从陶罐里舀出几片自己的“骨肉”,放进陶壶里煮。水开时,甜香漫了满室,他倒出浅褐色的药汤,递过去时还递了颗蜜枣:“先吃这个压一压,药不苦。”小姑娘捏着温热的陶碗,喝到第三口,喉咙里的灼痛感就散了,像被春风拂过的枯草。
入了冬,风寒肆虐,药庐的门槛快被踏平。方先生守着药炉熬复方汤剂,把自己的饮片和生姜、防风拌在一起,咕嘟咕嘟的药香里,甜意成了最温柔的铠甲。有汉子喝了药,抹着嘴笑:“先生的药怪特别,喝着像小时候娘煮的糖水。”先生只是笑,眼底藏着暖意——他生来就懂,苦药里的那点甜,能熨帖人心里最焦慌的地方。
除夕夜,药庐终于静了。方先生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落在青瓦上。他摸出片晒干的自己,含在嘴里,甜意慢慢化在舌尖。这世间的病苦太多,他能做的,不过是用自己的一点甜,替人扛过那些难捱的时光。雪还在下,木窗缝里漏进的风,都裹着淡淡的、让人安心的甜。
第二人称的观察笔记嘛。温柔、亲切。
却原来,物也是生灵。当”我“寻寻觅觅,对偶然邂逅的”你“如此专注时,物我交织,从此刻荡入一个古早前的世界。
方先生的故事,结尾有一点鸡汤(?可以这么说嘛)可是写得很从容,读着也的确舒服。
1·空洞 温柔 深沉
2·其实方先生的身世我原来想的比较惨,医者仁心,妻儿都是死在那年寒冬,后来他就变得麻木,所以感觉外表的温柔里摸不到实干,感不到温暖
3·结局应该是AB种 方先生救济世间苦命人一生。
方先生被享有高官厚禄的人谄媚威胁治愈疾病,看清凡尘,随妻儿去了(好惨。
4·我还是喜欢痛苦一点的,这个才是人间现状。
(前情提要)
那场雪,是方先生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一场雪。
雪粒子从黄昏就开始砸落,起初是细密的沙沙声,后来便成了鹅毛般的狂舞,将天地间染成一片惨白。药庐的青瓦早被积雪压弯了腰,木窗缝里漏进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药罐上的标签簌簌作响。
方先生守在里屋的床边,烛火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底跳动。床上,妻子王氏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小儿子方念则蜷缩在母亲身旁,额头滚烫,嘴唇干裂,小小的身子不时因疼痛而颤抖。
三天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席卷了小城。妻子本就体弱,为了照顾染病的邻里,不慎被传染,紧接着,年幼的儿子也未能幸免。方先生耗尽了毕生所学,将自己的“骨肉”——那些能化苦为甜、治愈病痛的甘草饮片,熬成最浓的药汤,一勺一勺地喂给妻儿。可这一次,他的药,失灵了。
“阿砚……”王氏突然睁开眼,虚弱地抓住方先生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像一块即将融化的雪,“别……别太为难自己……”
方先生握住妻子的手,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他看着妻子鬓角新添的白发,看着她因连日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如刀绞。他是能医好满城百姓的“甘草先生”,却偏偏救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娘……爹……”小念也醒了过来,他伸出小小的手,想要抓住父亲的衣角,声音微弱得像小猫叫,“我好冷……娘,你抱抱我……”
方先生连忙将儿子搂进怀里,可他怀里的小小身躯,却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他一遍遍地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儿子的额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降温,可那滚烫的温度,却丝毫没有减退。
雪越下越大,药庐里的烛火也越来越暗。
午夜时分,王氏的手轻轻垂落,呼吸彻底停止。方先生僵在原地,看着妻子安详却毫无生气的脸,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总是在他切药时,默默为他添柴生火的女人,那个总是笑着说“阿砚的药,是世上最甜的药”的女人,就这么离开了他。
“娘!娘!”小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因为虚弱而重重地倒回床上。他看着母亲毫无反应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你别睡!你看看我!爹,你快救救娘!”
方先生抱着儿子,泪水终于决堤。他一遍遍地说:“念念乖,娘只是累了,睡一会儿就好了……爹会救你们的,一定会的……”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天快亮的时候,小念在他怀里停止了挣扎。那滚烫的体温渐渐冷却,小小的身体变得僵硬。方先生紧紧抱着儿子,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的眼泪滴落在儿子冰冷的脸颊上,瞬间冻结成了小冰晶。
窗外的雪还在狂舞,将药庐的门窗都堵得严严实实。方先生坐在床边,怀里抱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妻儿,一动不动。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风从木窗缝里钻进来,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药庐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雪光,透过窗棂,映在他苍白而绝望的脸上。他能治愈世间所有的病痛,却治愈不了生离死别;他能给别人带来甜,自己的世界,却只剩下无尽的苦。
那场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当雪停的时候,人们发现,青瓦药庐的木窗,第一次关得严严实实,风里那熟悉的三分甜香,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药庐前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远方,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男人,在雪夜里失去一切的,无尽痛苦。
(结局
妻儿离世后的第三个月,方先生才缓缓推开药庐的门。
彼时雪已消融,可药庐里的寒气却像扎了根,连春风都吹不散。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色短褂,只是袖口的药末换成了经年的灰尘,眼底的暖意被一层化不开的寒霜取代。自那夜雪落,他的药,便只苦不甜。
再次打破平淡麻木的变故始于一场“浩荡”的拜访。
那日清晨,药庐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一群身着锦缎的仆役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停在门口,轿帘掀开,城中权贵李大人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后的随从捧着金银珠宝,堆在药庐的八仙桌上,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方先生,久仰大名。”李大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本官近日偶感不适,听闻先生医术通神,特来请先生出手。这些薄礼,还请先生笑纳。”
方先生抬眼,目光落在那些金银上,又扫过李大人臃肿的身形——他分明面色红润,气息平稳,哪有半分病态。他想起妻儿染疫时,这李大人正紧闭府门,任由城外百姓病死街头;想起自己求他开仓放粮时,他一句“民命贱如草”,便将自己拒之门外。
“大人身体康健,无需用药。”方先生的声音冷得像冰,转身就要去整理药柜。
李大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语气陡然变沉:“方先生这是不给本官面子?”他向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本官听闻,先生近日在为城西流民施药?你可知,那些流民皆是‘乱党’余孽,你与他们为伍,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方先生猛地回头,眼底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他指着桌上的金银,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些黄白之物,沾染了多少百姓的血汗?你身居高位,不思为民分忧,只知鱼肉乡里,如今还好意思来求我治病?”
“放肆!”李大人勃然大怒,挥手将桌上的药罐扫落在地,瓷片与药材散落一地,“本官能让你这药庐开着,也能让它顷刻化为乌有!你若不肯治病,休怪本官无情!”
方先生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曾用来救治百姓的药材被践踏,心中的仇恨如同火山般喷发。他想起妻儿在病榻上痛苦挣扎时,这些权贵却在府中饮酒作乐;想起那些因缺医少药而死去的流民,他们的哀嚎,与眼前这权贵的嚣张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我方砚一生行医,只救苍生,不救权贵!”他上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你若想拆了这药庐,尽管动手!但要我为你这等不仁不义之徒治病,绝无可能!”
李大人被方先生的气势震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方先生眼底那毁天灭地的恨意,知道此人已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最终,他冷哼一声,带着随从拂袖而去,临走前留下一句狠话:“方砚,你给本官等着!”
李大人走后,药庐里一片寂静。方先生看着满地的狼藉,缓缓蹲下身,一片片捡起那些被踩碎的药材。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泪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这眼泪,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浑浊的世道,为那些被功名利禄吞噬良知的权贵,更为那些在苦难中挣扎却无人问津的百姓。
他发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