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到外,从透明向浅粉色过渡,像是几百个花瓣簇拥,还像是伸长区到根冠细胞的紧密排列,结实又厚实,撕开时会有干脆的果肉断裂的声音,牵连着的瓣与果肉仅剩细长的丝状连接,摇摇欲坠。
它的气味像是被封印在果肉里了,能闻到传来遥远的清香,但是并不真切,离谱的是我在第二次闻到了西米露的味道。我想这一定都是我的幻觉,其实西柚并不能闻出什么味道的。
它摸起来有些轻微的涩,像爬行动物的皮,顺着纹路抚摸时能感受到圆润的突起但很光滑,逆着的时候阻力明显变大,不用很大的力度就能将原本排列不很紧密的一粒粒果肉翻出来,留下一块明显的缺失。
放到嘴里,舌头能感受到每一粒果肉的形状,细长的,像花蕊,又像菊花的花瓣。或许是还不到适合吃柚子的季节,果肉的外皮还厚且结实,溢满口中的汁水还带着些许酸和涩,但香味一下冲破出来,填满了我的味蕾。
电梯狭小拥挤的空间里,我和二人并排站着。电梯里手机信号变成了2G,我不耐烦地上下滑动着屏幕,尽量不去听旁边轮椅上的男孩发出奇怪的声响,也尽量不让我好奇的目光显得赤裸和无礼。但男孩好像看上了我手中的饮料瓶,指着它,见我呆在那里不为所动,他变得有些狂躁,手臂用力拍打轮椅的扶手。我吓得紧贴电梯,尽量与他们保持最远的距离。那个女人赶紧呵斥住他,非常不好意思地抬头看我。她的普通话不太好,大概意思是她弟弟从小就患上脑瘫,行为不受控制,他们是来北京看病的,希望我不要生气。
她比我矮了半头,穿着与她年龄不符的花衣服,让人以为她已经年近中年了。比起外貌,过早成熟的气质有更强的迷惑性,其实她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小心翼翼地把饮料瓶递给她弟弟,男孩的头歪向靠近右肩膀的一侧,嘴里哼哼着听不懂的话,手不受控制地挤压瓶子,沉闷的声音在几平方米的空间里回荡。我慌忙下了电梯。
第二次见到他们是在楼下。今天男孩很乖,嘴里叼着棒棒糖。她也给了我几颗,是那种用彩色塑料纸包着的水果糖,我被她的自来熟吓了一跳。说实话,我可能四五年级以后就没吃过这种糖了,爸妈老是说这样的糖里香精色素太多。
“小孩应该都爱吃这种糖吧。每次我给小超买,他都能安静一会,我也好歇一会。”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不想冒犯。
一楼的奶奶让我千万别吃她给的东西。保不齐她也有什么精神病,就算先天没有,也快被她弟弟折腾出来了。
我觉得有点道理,但是也没有把别人送我的东西扔掉的道理,我不吃就是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在电梯里,弟弟没有在她旁边。她吸了吸鼻子,跟我说小超出了点意外,他们要回家了。我有些担心,但又觉得没有再追问的资格。幸好电梯停在了我家的楼层,把我从阴郁的气氛中拯救出来。
我鬼使神差般的找到了那几颗糖。我迟疑了一下,打开包装把糖放到嘴里。是青苹果味的,甜丝丝的,没有比那些果汁糖差到哪去。我后悔曾经用最大的恶意揣度过她。
透过彩色的塑料纸看阴沉的天空,天空像教堂的玻璃折射着五彩的颜色。太阳会出来的,一切都会好的,对吗?
作者阐述
英语课在学《杀死一只知更鸟》,感觉人的偏见是很可怕的东西。之前小区里确实住着一个像文中弟弟一样的男孩,虽然人们不把对他不好的感觉表现在明面上,但能感受到大家都是尽量躲着他们一家。姐姐是我觉得像柚子一样酸酸甜甜还坚强的人,过着很苦的生活,但把甜甜的东西带给别人。
意想不到的人设,用最美好的期望和纯粹温柔的善意面对世事的所有阴暗与无常(故事好完整!
“还像是伸长区到根冠细胞的紧密排列”/“像爬行动物的皮”这类的描述好有趣? 在我心里留下独特的印象。因此,故事虽然已经漫游味道,我却希望“姐姐”能更具有独一无二的性格特质。比如……?也许就像柚子,某一个面,好像是迟钝的、把自己同外界隔开的;另一面,却能展示她内在的敏感,甚至某种“尖锐”(酸)。
围绕“水果糖”或许可以设置更深入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