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 死 神圣的
他们说，我要死一千次，才能洗清我身上的罪孽。
第一次，我吞下一千根针，世界没有变白，只有我的血滴在地上—比老人暗红的血要鲜艳。
第二次，我挂在绞刑架上摇摇晃晃，像那个被我吊起舌头的孩子。
第五百次，我沉入水底，却并没有像那个婴儿那样挣扎。
第九百九十九次，我半身被埋在土地里，人们用石头砸得我头破血流。我在人群里看到了她。
第一千次，我被钉在十字架上，亲眼看着最后一枚铁钉钉入我的心脏。
世界终于变成了神圣的白色。
她出现了，在圣光里。她把我接走了。
她拔去我心脏上的钢钉，拈去我喉咙里的针，按出我胸腔里的水。
她温柔地笑着看着我，轻轻地说恭喜我脱离苦海。
她转身时，我不经意间瞥到她洁白裙摆上的一点血红。
虚无的天空升起血月，我悄悄跟着她一路走进神殿。她走进洁白的神殿里唯一肮脏的地方——一所收容所，暂时容纳人间受苦的孤魂。千年前，她就是凭这样的悲悯之心做上主神的宝座。
——她果然还是这么善良，竟愿意在圣洁的神殿里给这些卑贱的灵魂一个栖居之所。
走着，就在即将到达收容所的地方，突然撞上了一个屏障。我猛地一跌，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滴在地砖上。
它们竟顺着地砖的花纹扩散起来，地上，墙上，柱子上…穹顶上。霎时整座宫殿金光大盛，收容所中传出她惨烈的叫声。
心下一惊，我连忙跑上去，却只见那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血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皱纹密布，神圣不再。
她一双枯木一般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看着她那双逐渐变白的眼睛，和后面屋子里跑出来的熟悉的身影——那个被我一刀捅死的老人，那个被吊死舌头的孩子，和那个被溺死在水盆里的婴儿——从前的一切记忆海一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才是这神界的主神。千年前，我因不忍凡间之人遭百种苦难，发愿痛苦地死去一千次，为凡人挣得一片安宁。她是我第一次死亡后从凡间救下的一个孩子。因为是第一个，所以她吸收了我每一具肉体的大部分力量，联合众神发动叛变，夺去了我的记忆，将我打入凡间，永生永世，无休无止地履行我的承诺。
在神殿，她无恶不作，却把一切因果全部转嫁到我身上。
我杀了她，重新坐回了主神的宝座。我的神殿重新变得洁白而神圣了。我接受着六界的朝拜。
殿外，一个身着洁白长裙、跪地叩首的女孩突然抬起头。
“你果然又回来了，西西弗斯。”
“距离一千次，还有九百九十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