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席克•海图恩,贝温斯大教区的教皇阁下,最尊敬的女神的代理人。
半长的褐色卷发,平平无奇的漆黑瞳孔。
阿席克曾经总是很自卑。
“阿席克,你就叫阿席克吧。”
在极其年幼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四处流浪,甚至还没有名字的小孩子。白色长袍——一位神官将他捡回贝温斯教区的孤儿院,用圣典中女神第八位祭司的名字为他命名。
那一瞬间,映入阿席克眼帘的,不是朴素恢宏的教堂,也不是摆满了香喷喷面包的原木餐桌。
而是被素白长袍与穹顶衬得更加夺目的,大神官漆黑长发。
没有人会不知道涅耳图斯,皮肤雪白,浅色瞳孔若琉璃般闪烁,以及极具侵略性的黑发——尽管涅耳图斯不追求血统如何洁净,无数次联姻让家族血脉一再稀释,涅耳图斯家黑发的特质依然传承着。
看着大神官的双眼,阿席克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满怀期待:
不过是贵族老爷家娇惯出来的大少爷,一点苦都没吃过的掌权者,不用挣扎着求生,也不用为了一点点好处拼个头破血流。他们从出生以来就注定要成为主教,有什么资格说女神的光辉平等呢?
青年的阿席克比任何孩子都要拼命。
在贵气可爱的孩子被领养时,在健壮的孩子学习武术,成为骑士或佣兵时;在手巧的女孩子们成为有钱人家的女佣时,在虔诚的孩子留着教会担任普通神官时。
阿席克已经摸到主教的门槛。
贝温斯大教区有十一位主教,其中的大主教——教皇,则总是姓涅耳图斯。
所有人都知道阿席克是最努力、最优秀的。
但日月轮转,他依然只是一个高级神官。
“抱歉啊……孩子,我没办法说服他们。”
第八位主教,总是笑眯眯的胖奶奶,也是上一代主教中唯一一位平民,对阿席克露出了悲哀与怜悯。
“你知道的,尽管能力并不出众,贵族家的孩子总能获得更多支持。”奶奶无奈地安慰阿席克,“等到明年…明年第九席会换人……”
“奶奶,他们破坏了平等的规则,是因为他们有着金色……或者说,黑色的头发,对吗?”
阿席克只是抬起漆黑的眼睛,这样问道。
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只要是涅耳图斯支持的人,注定比一般人有了太多优势。
——因为权力过于庞大的黑发涅耳图斯,教会已经不再是建立之初那个平等而温暖之地了。
阿席克暗自下定决心,他也想要黑色的头发。
“奶奶,您是怎样成为主教的?”
奶奶似乎已看出了什么,摇摇头,最终回答他:
“功勋。”
首席主教,阿席克•海图恩,曾经无比渴望拥有一头黑色的长发,这意味着不需要看不到尽头的努力,也不需要忍受繁重的苦难,一切道路都将为他铺好。
黑发象征权力,阿席克要的无非是这样的权力。
那么无需改变自己,只要抓住它们,你自然就拥有了曾经所期望的一切。
阿席克放弃无止境的等待,南北大陆九死一生的战争中抓住荆棘绳索,向上攀爬。
他违背了奶奶的劝阻,背弃良善宽爱的誓言,但漆黑的血污也将他的头发染成同样的漆黑。
南方皇室将海图恩作为姓氏赐予他,但阿席克拒绝了其余所有封赏与虚名。
“陛下,是女神给了我勇气与力量,”灿灿的勋章反射着金纹,阿席克的眼睛也仿佛有了琉璃的光,“请您允许我回到贝温斯教堂。”
为了打压手眼遮天的涅耳图斯,也是趁着涅耳图斯家的混乱,在前任教皇卸任时,皇室任命阿席克为教皇。
海图恩,正式挤入南大陆的宗教世界。
“奶奶,您不为我高兴吗?”
阿席克•海图恩第一个想要听到的,就是与曾帮助他的老夫人的赞许。
但这位胖夫人摇着头将他关在门外:
“你是哪一位?我引以为傲的孩子在十一年前,为了名誉发起战争时,就已经死去了!”
阿席克听过的赞美比诺克提斯山还要高耸,无数人向他投去橄榄枝。他最希望见到的人,却与他划开了界限。
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尽管没有涅耳图斯与生俱来的黑发,没有家族与权力;他结束了涅耳图斯专权的时代,走到如今这一步,不是应该替他感到欣慰吗?
如同十一年前的雨夜,如同那个狂奔着的青年。
阿席克不再质疑,沿着早已选定之路,继续向前。
“希望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孩子。”
就像再一次见面,赋予他名字的教皇没有恼怒、悲愤,或别的什么。
正如初见之时。
“我不支持你成为主教,你可知因何?”
阿席克并不知晓前教皇的用意。
“这没有意义。”
“看来你仍然不明白,孩子。”两位教皇静默着,“你足够虔诚,也足够出众,但是你真的知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那当然——!”
阿席克立刻答到。
不知是掩饰他被刺痛的心,还是认为前教皇的话无比可笑。
阿席克的未来注定是璀璨的。
贝温斯教堂的石碑上,海图恩的名字将取代涅耳图斯,近百年时光。
但涅耳图斯和海图恩,是否真的存在什么区别?
阿席克所追求的璀璨,是否已达到了呢?
一个人想要头发,
于是他跑,
于是他的世界从此变成了璀璨的。
(解析:头发—黑发—涅耳图斯—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