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尘同恐怖故事(三)

第三章:缺失的页码

你或许已经注意到,这本书没有第二章。

直接从第一章,跳到了第三章。

 

这不是印刷错误,也不是疏忽。至少,不完全是。

 

在最初的设计里,第二章是存在的。它详细记录了老余事件后,一位名叫“吴振声”的民俗学者对那盘“1981.10.23”磁带的追查。他走访了北皋市八十年代的旧音像店、广播站退休职工,甚至找到了一些当年家庭录音的爱好者。线索零碎而庞杂,似乎指向一桩被遗忘的旧事,关于某个家庭,某个孩子,某次未能宣之于口的意外。

吴振声的研究笔记、录音访谈、甚至几张模糊的照片,都曾作为第二章的素材交到我手上。

然后,就在我即将开始整合撰写的前一晚,我接到了吴振声的电话。

他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像是被极力压制的喘息,背景里有一种奇怪的、规律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不厌其烦地用指甲划过话筒。

“王……王先生?”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那东西……它不是想被记住……它是想被找到……”

电话突然中断了。

我再打过去,已是忙音。

第二天,我得知吴振声在家中心脏病突发去世。警方报告显示,现场并无异常。只是据最先到达的医护人员模糊地提及,死者书房的墙壁上,似乎有一些新的、凌乱的划痕,位置很低,像是小孩子够着划的。

而他所有的研究笔记、录音资料、照片……全部不翼而飞。电脑硬盘对应分区被格式化得干干净净,连数据恢复的可能性都被某种未知技术彻底抹除。

仿佛第二章从未存在过。

只有我的记忆,和电话里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证明过那段短暂而徒劳的追索。

所以,这本书没有了第二章。

这不是一个悬念技巧,这是一个警告。有些门被意外推开后,最好的选择不是探头张望,而是轻轻关上,然后彻底忘记你看到的东西——如果你还能关上的话。

恐怖并不总是藏在未知里,有时,它藏在被强行抹去的已知里。藏在那个空缺的页码背后,无声地凝视着每一个试图追问“为什么少了一章”的读者。

现在,故事继续。但请你记住,有一个章节永远缺席了。而那个造成它缺席的原因,或许正潜伏在接下来的字里行间。

**(一)**

老余失踪了。

在他请假一周后,档案馆的新值班员小赵例行公事地去他家送一份文件,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打电话,铃声却在屋内清晰地响起。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小赵。他联系了老余的子女,最终找来锁匠打开了房门。

屋内景象让所有人心底发寒。

窗帘紧闭,所有灯都开着,明晃晃地照着这个一尘不染却又死寂得过分的空间。餐桌上放着半杯水,旁边是吃了一半的饼干,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但老余不在家里。

他的手机、钥匙、钱包甚至身份证,都好好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他似乎就这么凭空蒸发在了自己严防死守的堡垒里。

没有挣扎痕迹,没有遗书,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点异常。

在老余卧室的床头,那面他每晚必然面对的墙壁上,有人用某种尖锐的东西——或许是指甲,或许是钥匙——刻下了一行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字:

“它在墙里听”

字迹潦草慌乱,透着一股濒临崩溃的绝望。而在这些字的下方,墙壁的粉刷层被抠掉了一大片,露出里面灰暗的水泥底子,那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刮痕,深深浅浅,像是某种执拗到极点的探索,又像是绝望的求救。

警方介入调查,最终也只能以“失踪”结案。档案馆的怪谈又多了一则,人们私下议论,说老余是被那晚的“脏东西”带走了,带进了墙里。

只有我知道,也许没那么简单。

老余或许不是被带走了。

他可能是……找到了某种“沟通”的方式,或者,被迫成为了“沟通”的渠道。那行字不是留给我们的警告,而是他最后感知到的、冰冷的真相。

他成了第二个吴振声。另一个被抹去的音符。

而我,王尘同,坐在电脑前,整理着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试图将它们编织成一个看似合理的故事。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有时,我会突然停下来,侧耳倾听。

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似乎在哭,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又或者,那只是风声穿过老旧的窗缝。

但我知道,不是。

那声音更近,更……贴耳。

像是从显示器屏幕深处传来,又像是从背后那面贴着淡黄色壁纸的墙壁里渗透出来。

我站起身,走到墙边。壁纸是去年新贴的,印着简单的几何花纹,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像老余那样,慢慢把耳朵贴了上去。

冰冷。坚硬的触感。

起初,只有一片沉寂,血液在耳膜里流动的嗡鸣。

然后,极其细微地,我听到了。

不是哭声,不是低语。

是一种……摩擦声。极其缓慢,带着某种黏腻的滞涩感。一下,又一下。

像是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正在墙的另一面,用一块潮湿的、柔软的布,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擦拭着墙壁。

**(二)**

红砖楼小区三号楼的怪异氛围并没有因为刘老太太的闭口不言而消散,反而像潮湿处的霉斑,悄无声息地蔓延。

新搬来的租客是一对年轻情侣,男生叫李哲,女生叫张薇。他们贪图这里租金便宜,空间也还算宽敞,兴高采烈地置办了新家具,粉刷了墙壁,试图用生活的烟火气驱散老楼的陈腐。

202室依旧空着,像一道不愿愈合的伤疤。

李哲是个程序员,经常加班到深夜。张薇则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下班较早。通常她回到家,会做好饭等李哲。

这天晚上,李哲又打电话说要晚归。张薇独自吃了饭,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有些无聊,便打算早点洗澡休息。

卫生间在入户门旁边,与201刘老太太家共用一堵墙。

热水器嗡嗡作响,水蒸气很快弥漫了狭小的空间。张薇站在淋浴喷头下,享受着热水带来的放松。

洗到一半时,她隐约听到隔壁似乎有声音。

不是电视声,也不是刘老太太的动静(她通常睡得很早)。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笃笃”声。节奏很慢,很稳定,像是有人在用指关节轻轻地、有规律地敲击墙壁。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那面与201共用的墙。

张薇关了水,侧耳细听。

“笃……笃……笃……”

敲击声清晰地传来,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固执的耐心。

是刘老太太?她睡不着,在敲墙?可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一个老人能发出的,力度均匀,位置稳定得惊人。

“刘奶奶?”张薇试探着叫了一声,敲了敲墙面作为回应。

那边的敲击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敲击声变了。不再是单调的“笃笃”声,而是变成了……某种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某种信号。

张薇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些。她擦干身体,裹上浴袍,走到客厅,竖起耳朵听。

敲击声又从卫生间那边传来了,依旧是那个节奏:咚,咚咚。咚,咚咚。

固执地重复着。

她忽然觉得有点冷。这节奏听起来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是某首儿歌的节拍?还是……

她甩甩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可能只是楼里什么管道的声音吧。老房子总是怪声音多。

她没再理会,径自回了卧室。

夜里,李哲回来了,轻手轻脚地洗漱上床。张薇半睡半醒,嘟囔了一句:“隔壁刘奶奶晚上好像敲墙来着……”

“嗯?”李哲困得迷迷糊糊,“可能吧……老人嘛……”

之后几天,张薇偶尔还是会听到那种敲击声,有时在傍晚,有时在深夜。她渐渐习惯了,只当是这老楼的一部分。

直到周五晚上。

李哲出差了,张薇一个人在家。她窝在沙发里看电影,声音开得不大。

那敲击声又来了。

“笃……笃……笃……”

还是那面共用的墙。这次不是在卫生间,似乎……更靠近客厅一点。

张薇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了。这没完没了的,到底要干嘛?

她走到墙边,没好气地用力敲了回去:“谁啊?干嘛?”

敲击声戛然而止。

一片寂静。

张薇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她撇撇嘴,回到沙发继续看电影。

几分钟后,就在电影进行到一段相对安静的对话场景时——

“咚,咚咚。咚,咚咚。”

那个节奏又响起来了!这一次,声音异常清晰,仿佛就在她耳边响起!不,不是在墙那边,更像是……就在这间屋子里!

声音的来源……是电视旁边的墙壁!

张薇猛地扭过头,盯着那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廉价的装饰画,是他们搬来时买的。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就是从画框后面传来的!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凉意窜上脊背。她慢慢站起身,关掉了电视音响。

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那持续不断的、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咚咚。

它不再掩饰,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般的执拗。

张薇感到头皮发麻。她一步步挪到那面墙前,颤抖着手,摘下了那个装饰画。

墙面雪白,什么也没有。

但敲击声丝毫没有减弱,依旧真真切切地从那片白墙后面传出来!仿佛敲击的不是墙体,而是她的耳膜!

咚,咚咚。咚,咚咚。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节奏!这个节奏是……

是她小时候,和邻居家小孩玩的一种游戏!隔着墙,用这种节奏敲击,意思是……

“你在吗?”

“我在这里。”

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后退几步,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也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那面不断发出信号的墙壁。

它不是在胡乱敲击。

它是在……回应。

回应谁?

回应她刚才不耐烦的敲墙质问?

还是……一直在回应着别的什么东西?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持续着,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一声声,敲在她的心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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