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应该在什么情况下耗尽？有些时候我也不清楚，他趴在桌子上，就像睡着了一样，我们几个人把他抬起来，让他平躺在地面上，睁开他眼皮，拿着手电筒晃他的眼睛，白色布满了他的眼球表面，那是我第一次跟他对视，就像在看一个洁白没有被污染的东西一样，五年前，因为工作，我和他成为了网友，我不敢相信一个高智商的人思想却很单纯，他会因为在实验室上让小白鼠多承受了半分钟的疼痛而感到愧疚，会因为在电脑上打错了一个字疯狂的向我道歉，即便我的话语中每五个就有十个错字，我和他在一个游戏中认识的，即便是个休闲游戏他都打的很菜，我原本是想去嘲讽他，结果他却很热情，在后来聊天中，我们越来越近，他很健谈，一次可以跟我聊上五六个小时，大多聊一些家常的东西，比如说，怎么去做一些菜？如何打发时间？工作的时候如何摸鱼？他几乎什么事都向我倾诉，我也非常乐意去听他倾诉。我在一个报社里面当一名小编辑，刚毕业的时候有时候我早上将文案发给主编，然后就这么一直在手机前等着，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主编的一顿臭骂，然后我就决定去摸鱼，摸鱼的日子，很闲，但也很令人感到疯狂，所以我经常抽出时间跟他聊天，有一次聊天的时候，主编从我脸的旁边看了过来，他大脸就摆在我的旁边，我却这么持续了一分钟，直到他叫我，很显然，我被炒鱿鱼了，为了吃饭，很显然，我要找另一个工作，这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电话的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他邀请我进入情报局，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邀请，可是当我的工作内容变成了跟他聊天的时候，我就完全理解了，五六个人坐进1台监听车里，很拥挤，但是他们他们所操控的机器却显得他们很必要，很显然，我那名网友被监听了，他住在郊外的一个别墅里面，说是住，其实不如说是软禁，一个警车明晃晃的停在别墅外，上面坐着两三个警察，监视并且追踪着他工作和在别墅里睡觉，别墅很空旷，几乎只有他一个人，晚上也只有一个房间会亮灯，他是一个生物学家，只不过是另一个国家的，他在这个国家掌握了太多机密，这个国家不能放在回去，而且他是这个国家的国籍，所以这个国家更不可能放他回去了，可是他偏偏就想回去，想感受一下家乡的空气，想回到他那所中学当老师。我们之后的工作，几乎在狭小的监听车里进行，我的聊天时间明显变长了，聊天内容也从家常到思想，再到工作，他依旧很健谈也很单纯，他可以毫无顾虑的把一个国家机密级别的东西当成朋友间的秘密讲出去，每次讲到此处的时候，我的同事总会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想象他如果那时候出了国会发生什么，有时候太单纯很显然不是一件好事，他屋外的警察总是在增多，他也注意到了，他经常在聊天中抱怨这件事情，即使有些岗位很隐蔽，但是还是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他说他如果问那些警察，那些警察就说他们是保护他的安全。

他想回家，只是因为他看到杂志上家乡美丽的照片，他想去那边看一下，回忆下童年，即便他的国籍改变了，貌似没有资格，但他却显得无所谓，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抵是看到天上的鸟群所发出的感慨，我们聊到了自由，他认为他有资格逃出去，可我劝他不这么做，他对我一阵发牢骚，然后结束了对话，当天晚上下了很大一场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上级并没有让我们走出监听车下班，他说会给我加班费的，当天晚上，突然起一声枪响，我们跑出监听车，屋后的院子里面，手电筒坐在地上，有一串脚印，顺着脚印走过去，便遇到了几名警察，下面躺着一个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单衣，一件黑色的长裤，还有十几米就要到后面的树林中，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蜷缩在地上，泥土污染了他贴地的一面，雨水打湿了他靠天的一面，我抿着唇看着他，可能是跟他讨论起自由被监听到了，警务部准备很充分，一针麻醉针打到了他的颈部，第二天起来，我们跟着几个警务部的人，进了他的别墅，我们假装发现了他电脑中跟我聊天的记录，然后没收了电脑，我可以看出来他低着头想阻止他们，可是他没有这么干，之后的工作便没有我的事情了。

情报部给我一个将尸体抬上了救护车的工作，每个月都有一份固定的薪水，那天我又来了这个别墅，将他的尸体抬上了救护车，他的尸体可能会被解剖，我也不知道会干什么，我们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看到一本日记，我们翻他的时候，我看到了我自己，他早就知道我是情报部的人，可是没有办法，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座没有白天的孤岛，四周充斥着黑色的海水，上面的人可以用望远镜看到远处的海鸥也算是一种奢望，他总认为那只海鸥比较自由，可以在大海中翱翔，他期望海鸥能在孤岛上降落，可以给他的生命带来一丝活力，即便海鸥靠近孤岛是为了迁徙的欲望。

到救护车上，坐上副驾驶，刚系上安全带，旁边司机便向我感慨“你说这种大人物，竟然还会自杀，还是当小人物好”我愣了一下，叫他开车。

第二个月是秋天，冷风嗖嗖的打在脸上，有点饿，我买了一个饼，很像那种工业食品，外面是一些巧克力壳，坑坑洼洼的铺在饼的外侧，很像海水的波纹，是黑色的，有种草药的香味，有种蛋糕的鸡蛋味，手在上面摸摸外面的巧克力壳会化掉，快速在上面滑，会觉得很光滑，但是如果慢下来，会感到有阻力，巧克力会融在手上，细细的咀嚼，舌头一开始会感到一丝甜味，然后便是更多的甜味，有种蛋糕的颗粒，中间有白色的棉花糖，咬起来会有气泡爆炸的声音，爆炸的声音，咬到最后，牙齿的最后会有水滴落的声音，吃完之后，我下意识拿出手机想聊天，我盯着那个很久没有上线的头像，我才突然发现，原来他早死了，被我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