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目

似一场梦,梦了许多,梦了许久,乍醒,一切远去,只一瞬。

梦里,初,我被推着走了很远。

那推的力忽然失了,只留下我孤地立在了那里。

试探着伸腿,徐向前,触到了一面墙——说是墙,却抬脚能踩上去。于是我终于有了方向。缘着墙走,不停。墙的对边,微弱的,有泥土的气息。小前行一段,又有了夹着些许草和花的味。三种味相混合,又各自独立分明,并不十分相似。

遥地,传来了人声。似乎是某种方言,教我并不能听懂。像个引子,后来的,人声愈多了。声源或从前来,速地向后略去;或从后至,快地向前驰过;有些干脆一直于定在远方。许是突然地,亦可能是渐渐地,人声消失了。然不能使周遭静下来。遥远的天上有似亘古的装修声,另一侧的地方时而传来汽车或摩托车的笛的鸣声。鸟啼声是有的,却很随机。一方叽喳地啼完便止了,过上一段时间,另一方才飘来一阵布谷的声。

蓦地万籁俱寂了。微弱地,有淅淅沥沥的,是脚步声。起初,单薄的,只有我一人。而不知怎地,似入了一小群人中,脚步纷杂了。每个人踏出来的声都是不同的。才实在地上的,发出闷响;有的似是赶事,鞋底快速擦过地面。偶地,踏到散落在地上枯叶或者树皮,发出清脆的声响,给人带来些许惊喜。

风吹了,微冷。我能感到时明时暗的,却终来不了阳光。

横柯在额前突然出现。上手去摸,只能摘到几片叶。忽略枝杈的阻挠,继续前进,这次拦下我的,是毛茸茸的松。终是前不了了——枝叶形成了一面障壁。回身,没一段距离,又被拦了下来。它们似要困了我。

许久——也许亦是一会儿,我出来了。原先的那面指引我方向的墙不知何处去了,惟留下一处空旷。游荡着不知多久,触到了一面树皮。树是圆的,与先前的树有异,它十分巨大,合抱不得。围它一圈——或许并不是完整的一圈,我离了它。俄而,我又摸到了东西——那是一根柱子,方形的,有棱有角。似乎连接着走廊,旁是一横能让人坐的位置。把上面惟一一片脆了的叶扔去,我坐下来,静了。

梦乍然醒时,我已在路上,沿着回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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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评论了“亡目”

  1. 颇有种“昨夜闲潭梦落花”般的幻、漫感。在梦中,你初被推了很远,而后谛听到了鸟鸣、鸣笛、布谷;触摸到了落叶、树皮,脆叶。·我能读到,你在梦中已疲惫不堪。很幸运的是你在听到匆忙的人群,浮躁的鸣笛的同时仍然能关注到诗意般的布谷与鸟鸣。或许你需要静吧,以致你在听到人踏之声时为“闷响”而非可让你“惊喜”的悦耳。但悲伤的是,在梦中你这样的时代不需要你坐下来、停下来,所以即使你听到清脆、感到微风、却终感不到阳光,以致那些梦中幸运为你提供的栖静之所被理解为“障壁”。既已如此,再静些何妨?若已静,便不要沿着回途走吧,总有美好的希望能在暗中的静引领你的。不论是否在梦中,亦或现实,沿着路走吧,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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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让我想到以前读过的文言文选篇还是志怪小说(譬如《聊斋志异》)中描述某人置身变戏法的场面里。不明就里者被牵引得忽儿这里,忽儿那里。心智似乎被刺激了,却是被动的,也有时拿常识对接不上。带到神神悠悠云游至爪哇国,却一瞬那镜面被打破、铜锣儿铮铮响起,原来是场大梦。
    受科技和文明程度的限制,古人对世界的经验亦有局限性。然而就在这种蒙昧混沌中摸索,却让人葆有了一份敬畏,也磨砺了感官和心智的灵动。

    而能纯粹地沉浸于体验,以至用笔详尽描绘出来,也说明你葆有灵敏的感官和赤子之心。

    “像个引子”有故事感👍

    “鸟啼声是有的,却很随机。””随机“这个词,跟前面文白掺杂的风格不吻合,让我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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