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河记

我对着电脑屏幕,眼皮沉重如坠铅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永无止境的待办事项列表,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灰色蛛网,勒得我喘不过气。窗外爷爷没走完的路,他留下的那个充满诱惑的谜题——彩虹尽头的瀑布,藏在水雾里的“至静之音”……胸腔里沉寂已久的某个地方,被这张褪色的照片和那行遗憾的字迹猛地叩响了。

爷爷当年探路用的旧帆布背包被我翻了出来,结实得很,就是肩带磨得有些毛糙。往里面塞了几件耐磨的衣裤,一把折叠小刀,一小包盐,还有那本至关重要的笔记和那张神秘的照片啦啦啦。最后想了想,又把爷爷常用的那只磕碰掉不少搪瓷的旧茶缸也塞了进去。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山里的雾气还沉甸甸地压在林梢。我深吸一口带着露水凉意的空气,背上那个饱经风霜的包,踩着露水打湿的草叶,一头扎进了莽莽苍苍的群山。

起初的路还算清晰,沿着村民偶尔进山采药踩出的小径蜿蜒向上。林木葱郁,鸟鸣清脆,空气清新得醉人。我走得浑身发热,甚至有种轻快的错觉。然而,山里的天气,翻脸比翻书还快。刚过正午,原本湛蓝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浓黑的乌云像打翻的墨汁,迅速吞噬了阳光。几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天幕,紧接着,炸雷贴着山脊滚过,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瞬间变得密集而狂暴,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和震耳欲聋的雨声。我慌忙套上背包自带的防雨罩,但根本无济于事,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更要命的是,前方必经的一道横跨在山涧上的简易木桥,在浑浊汹涌的山洪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根作为桥面的圆木猛地被卷走,留下一个狰狞的缺口。又有什么意义,虚伪圆滑,我迟早要变成那种我不喜欢的人,要不干脆辞职算了!

一周后,我站在了老家院子的门槛上。脚下是带着泥土腥气的青石板,头顶是肆无忌惮铺展开的、洗过般的湛蓝天空。肺叶贪婪地扩张,吸进混杂着草木清甜和淡淡牛粪味的空气,第一次觉得,呼吸本身竟能如此畅快。政府大楼里那种被空调过滤得毫无生气的“清新”,在此刻显得虚伪又可怜。我像一条终于被扔回水里的鱼,僵硬的身体在乡野的风里缓慢地、试探性地舒展开。

推开吱呀作响的堂屋木门,一股陈年的、混合着尘土、木头腐朽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斜射入,让我的身上披上一层金辉。爷爷留下的老屋,ta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岛屿,通向上方的木梯仿佛一道通往过去的狭窄秘径。

我踩着那咯吱呻吟的木梯爬上去。阁楼低矮、昏暗,堆满了蒙尘的旧物。一个落满厚灰的旧木箱半开着,像是无声的邀请。我拂开灰尘,掀开沉重的箱盖。里面大多是些褪色的旧衣。手指探到箱底,触到一个硬硬的、带着毛糙边缘的物件——一本用厚实的牛皮纸包裹的笔记本。

小心地抽出来,拂去封面厚厚的积灰。深褐色的牛皮封面已经磨损发白,边角卷起。打开扉页,一行遒劲却已褪色的钢笔字撞入眼帘:“林—山河记”。是爷爷的名字。心脏没来由地快跳了几下。

翻开内页,泛黄的纸张上,是爷爷年轻时那特有的、带着点潦草却力道十足的笔迹,记录着几十年前他计划中的一次深入黔东南的探秘之旅。字里行间跳跃着一种我从未在现实里见过的、属于爷爷的蓬勃生气。笔记中断在一处被反复描画过的坐标旁,旁边重重地写着一行字:“彩虹尽头有座瀑,藏世间至静之音……憾未竟!”

一张硬质的纸片从笔记中滑落,飘到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我弯腰拾起。是一张边缘已经磨损起毛、严重褪色的老照片。画面模糊,但能辨认出背景是一道气势磅礴的瀑布,白练般的水流从极高的山崖倾泻而下,激起漫天迷蒙的水雾。奇妙的是,在那片朦胧的水雾深处,靠近瀑布底部冲击的水潭。爷爷没走完的路,他留下的那个充满诱惑的谜题——彩虹尽头的瀑布,藏在水雾里的“至静之音”……胸腔里沉寂已久的某个地方,被这张褪色的照片和那行遗憾的字迹猛地叩响了。

爷爷当年探路用的旧帆布背包被我翻了出来,虽然简陋,但结实得很,就是肩带磨得有些毛糙。往里面塞了几件耐磨的衣裤,一把折叠小刀,一小包盐,还有那本至关重要的笔记和那张神秘的照片。最后想了想,又把爷爷常用的那只磕碰掉不少搪瓷的旧茶缸也塞了进去。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山里的雾气还沉甸甸地压在林梢。我深吸一口带着露水凉意的空气,背上那个饱经风霜的包,踩着露水打湿的草叶,一头扎进了莽莽苍苍的群山。

起初的路还算清晰,沿着村民偶尔进山采药踩出的小径蜿蜒向上。林木葱郁,鸟鸣清脆,空气清新得醉人。我走得浑身发热,甚至有种轻快的错觉。然而,山里的天气,翻脸比翻书还快。刚过正午,原本湛蓝的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浓黑的乌云像打翻的墨汁,迅速吞噬了阳光。几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天幕,紧接着,炸雷贴着山脊滚过,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瞬间变得密集而狂暴,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和震耳欲聋的雨声。我慌忙套上背包自带的防雨罩,但根本无济于事,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更要命的是,前方必经的一道横跨在山涧上的简易木桥,在浑浊汹涌的山洪冲击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几根作为桥面的圆木猛地被卷走,留下一个狰狞的缺口。

山洪在脚下咆哮,泥黄色的浪头撞击着两岸嶙峋的岩石,发出沉闷的轰响。断桥对面,那条湿滑泥泞的小径是唯一的路。雨水糊住了我的眼镜,只能勉强看清对岸。后退?意味着彻底放弃,灰溜溜回到那个刚刚逃离的起点。一股强烈的不甘混合着对爷爷承诺的倔强,猛地顶了上来。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投向断桥旁石壁上垂挂下来的几根粗壮的老藤。它们湿漉漉的,沾满了苔藓,看上去滑腻而可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里全是汗水和雨水。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劲,我死死抓住其中一根最粗的藤蔓,双脚蹬住湿滑的石壁,身体猛地向前荡去!湿藤又冷又滑,几乎要脱手而出。身体悬在奔涌的浊流上方,风雨声、水吼声充斥耳膜。脚下是翻滚的死亡,每一次晃荡都像在刀尖上跳舞。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脚尖终于触到了对岸湿软的泥土。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瘫倒在泥泞里,浑身抖得筛糠一样,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也分不清是水还是后怕的冷汗。

雨终于小了些,天也快黑了。我浑身湿透,又冷又饿,像个移动的泥塑,狼狈不堪地沿着一条看起来像是下山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挪。只想快点找到个能遮风避雨、烤干衣服的地方。暮色四合时,远处山坳里隐约透出几点昏黄的灯光,像溺水者抓住的稻草。我加快脚步,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那似乎是一个不大的村子。

刚走到村口土路旁,还没来得及看清轮廓,一阵凄厉尖锐的哨子声猛地撕裂了薄暮的宁静!“呜——呜——呜——!”紧接着,几条黑影从暗处窜出,伴随着一阵狂躁的犬吠!几条土狗狂吠着冲了过来,围着我打转,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老李你们伙些快!那怂瓜偷羊贼又来啦!”一个粗嘎的男声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乡音,在昏暗的光线里炸响。几个拿着锄头、扁担的村民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手电筒刺眼的光柱毫不客气地打在我脸上。

“不是!我……”我慌忙摆手,试图解释,声音在惊吓和寒冷中抖得不成样子,“我是过路的,躲雨……”

“躲雨?躲到我们羊圈边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瞪着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前脚刚丢了两只羊羔子!看你这样子,鬼鬼祟祟,不是你是谁!”

“真不是!我有证件……”情急之下,我手忙脚乱地去掏裤兜里的手机,想调出身份证照片。慌乱中,湿滑的手机脱手而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啪”地一声脆响,屏幕朝下,重重地摔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碎裂的玻璃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绝望的光。

“我的手机!”心猛地一沉,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村民的眼神更加不善,包围圈又缩小了一些。恐惧瞬间攫住了我。那一刻,什么解释都苍白无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趁着他们被摔碎的手机吸引了瞬间的注意力,我猛地转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村外浓重的黑暗和陌生的山林方向没命地狂奔而去!

“站住!抓住他!”身后的怒喝声、犬吠声、杂乱的脚步声紧追不舍。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凭着本能,在崎岖不平、布满碎石和树根的山坡上跌跌撞撞地逃窜。衣服被荆棘撕扯,裸露的手臂和小腿划出道道火辣辣的血痕。不知跑了多久,肺像要炸开,身后的声音终于渐渐远去、消失。

我瘫软下来,背靠着一处凹陷的山壁剧烈喘息,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雨水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黑暗中摸索,指尖触到一片低矮的、带着浓重牲畜气味的棚檐。我几乎是爬了进去,里面堆着干燥的稻草。蜷缩在散发着牛粪和干草混合气味的角落里,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抱着膝盖,听着外面单调的雨声,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那本笔记和照片还在背包里,紧紧贴着我冰冷的后背,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爷爷,这就是你走过的路吗?我闭上眼,疲惫和委屈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我淹没。

天亮了。雨停了,山林被洗刷得青翠欲滴。我拖着又冷又饿、伤痕累累的身体,像一缕游魂在迷宫般的山岭间跋涉。太阳升起又落下,指南针在包里,但我甚至不敢拿出来看——爷爷笔记里那几页关键的地形草图,被我反复研究得几乎要印在脑子里。

然而,越往前走,心头的疑云就越重。笔记里描述的那个标志性的、形如卧牛的巨大岩石,我始终没有找到。眼前的地形,和爷爷笔下的线条、标注的参照物,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偏差。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紧了心脏。

第三天黄昏,我爬上一座陡峭的山梁,筋疲力尽地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上喘息。夕阳把西边的云层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再次颤抖着手,翻开那本被汗水、雨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笔记,就着最后的天光,一遍遍核对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山谷和溪流走向。

错了。不是细微的误差,是根本性的、方向性的错误!

爷爷当年标注的路线,在一个关键的岔口,指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也许是笔误,也许是几十年的地貌变迁……但此刻,这个错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最后的力气和方向感被彻底抽空了。我靠着冰冷的岩石,一点点滑坐到满是碎石的地上。背包沉重地坠着肩膀,爷爷的旧茶缸在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视线开始模糊,不是因为泪水,而是绝望带来的眩晕。

完了。彻底完了。深陷在这无边无际的大山里,手机粉身碎骨,食物耗尽,前路断绝,甚至连爷爷指引的方向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所有的坚持像个荒谬的笑话。我算什么?一个逃离办公室的懦夫,一个妄想追寻前人足迹却连路都找不到的傻瓜。我用力闭上眼,想隔绝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山林。

就在眼皮合拢的瞬间,一阵低沉而持续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嗡鸣,透过冰冷的岩石,极其微弱地传递到我的脊背上。那声音……不同于风声,不同于鸟鸣,带着一种恒定的、浑厚的韵律。

我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嗡……嗡……嗡……

不是幻觉!

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疯狂地撞击着胸腔。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弹起来,踉跄着冲向山梁的边缘,双手死死抓住嶙峋的岩石边缘,探身向下望去——

群山环抱的巨大山谷尽头,一道无法形容其壮阔的银色匹练,从天际垂落!它从极高的、云雾缭绕的绝壁之巅奔腾而下,挟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入下方深不见底的碧潭。正是这惊天动地的撞击,发出了那持续不断的、撼动心魄的轰鸣。漫天水汽蒸腾而起,在夕阳最后的余晖照耀下,形成一片巨大的、氤氲流动的虹彩光晕!瑰丽得如同神

我颤抖着手,几乎是撕扯着拉开背包,掏出那张早已被磨得毛边的褪色照片。举起来,对着眼前这磅礴的景象。

一模一样!

那磅礴的瀑布,那迷蒙的水雾,那水雾深处……照片上那个模糊的、难以名状的白色影子……就在那里!

在瀑布冲击潭水激起的、最为汹涌澎湃的白色水花上方,在那片被水雾和夕阳虹彩笼罩的半空中,一群优雅修长的白色大鸟,正舒展着巨大的羽翼,迎着激荡的气流,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以一种近乎静止的姿态悬浮、盘旋!是白鹭!一群巨大的、在瀑布狂暴能量边缘从容滑翔的白鹭!它们洁白的羽翼被水雾浸湿,被夕阳镀上金边,在轰鸣与虹彩中,凝固成一片惊心动魄的、超越言语的宁静!

原来爷爷笔下的“幻影”,是它们!原来他追寻的“至静之音”,并非无声的死寂,而是这惊雷般的轰鸣中,生命展现的从容与安宁!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识海。一路上的狼狈、惊惶、迷惘、绝望……那些沉甸甸压在心头的巨石,在这天地间最壮阔的轰鸣与最极致的宁静交织的画面里,被那水雾中盘旋的白色身影轻轻拂过,瞬间化为齑粉。爷爷当年未能抵达的,或许并非地理上的坐标,而是这一刻,在自然的伟力与生命的静美面前,放下所有执着、与自我和解的领悟。

我站在山崖边,震耳欲聋的瀑布声包裹着我,漫天冰凉的水雾扑在脸上。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只是静静地站着。背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里面是爷爷的笔记、照片和他的旧茶缸。身体很累,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但心里某个堵塞了太久的地方,忽然间就畅通了。像山涧冲开了淤塞的乱石,哗啦啦地流淌起来。那是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轻盈。山风带着水汽掠过脸颊,把额前汗湿的头发吹向脑后。我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凛冽、湿润,带着瀑布赋予的独特生机,一直沁入肺腑的最深处。

回到老屋后的小院,我把爷爷的旧茶缸洗得发亮,摆在院子里的老石磨盘上。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搪瓷磕碰掉的地方露出的黑色铁质,像岁月留下的勋章。村里废弃的小学旧址,被我盘了下来,地方不大,胜在敞亮安静。几经折腾,一间小小的茶馆开了张。门面朴素,原木的招牌上就刻了两个字:“山河”。爷爷的名字,也是这茶馆的魂。

爷爷那本历尽波折的牛皮纸笔记,还有那张记录着命运转折点的褪色瀑布照片,被我小心地镶嵌在玻璃框里,挂在茶馆最显眼那面斑驳的土墙上。旁边新添的,是我后来重返瀑布拍下的照片:同样的角度,同样磅礴的飞流,同样氤氲着彩虹的水雾,只是那群白鹭,在镜头里清晰了许多,羽翼舒展,如同凝固在轰鸣之上的诗行。

数月过去,我还出现在茶茶馆中,提着旧铝壶,给靠窗那桌的老茶客续上水。壶嘴升腾起袅袅白气。

“小林啊,”老村长眯着眼,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慢悠悠地开口,“最近内几个市里的干部,又来了趟村委办公室,问你人在哪,还让我给你点东西。”

手上动作没停,我将热水稳稳注入茶碗,发出细碎的声响。

“喏,”老村长从他那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个印着红字的牛皮纸信封,放在磨得油亮的原木桌面上,往前推了推,“让转交给你的。说是……嗯,‘组织上的关怀’,问你啥时候想通了,随时能回去。”

信封静静地躺在木头纹理上,那鲜红的抬头和公章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我放下铝壶,目光扫过那信封,没有去碰。视线掠过老村长花白的头发,投向墙上那两幅隔着玻璃静静相对的风景。泛黄的旧照片里,模糊的白影如同一个未解的梦;旁边的新照片上,白鹭的羽翼清晰得能看见水珠滑落的痕迹。耳边仿佛又响起那雷霆万钧的水声,还有那水雾虹霓间,生命悬浮于喧嚣之上的宁静。

我端起爷爷那只磕碰掉不少搪瓷的旧茶缸,里面泡着刚采的野茶梗子。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那带着山野气息的滚烫水汽。

“老村长,您替我回个话,”我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熨帖地滑下喉咙,带着一点清苦的回甘,“就说林简……在山里挺好。” 目光再次落在那信封上,随即移开,望向窗外阳光下起伏的绿色山峦,“这儿的路,走着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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