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姑娘总爱裹着嫩黄的软绸裙,躲在青碧的叶子后,不像汪妹妹早早涂红脸蛋,也不似袁姐姐把橙红裙摆抖得张扬。她性子温吞,每日只悄悄接住晨露,晒着不燥的太阳,把清甜一点一点酿进心里。
路过的小张曾趴在枝下仰头:“蒋姑娘,你什么时候才肯下来呀?”她红了脸颊,轻轻晃了晃裙摆:“等风把我的甜吹得远一点,就陪你玩。”
日子一天天过,蒋姑娘的绸裙渐渐染了浅褐,肚子也圆滚滚的。终于,晚秋的风捎来消息,到了成熟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轻轻从枝头跳下,刚好落在小张的背上。“你看,”她笑着,把满肚子的甜蜜揉进风里,“我没忘记约定呀。”
蒋姑娘坐在小张的背上玩乐,那天的果园里,充满了小张的欢笑声,和蒋姑娘的清香。
小张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撞击惊得微微一颤,随即咯咯笑起来。蒋姑娘的绸裙在风中鼓起,浅褐的斑点像是晚秋写给她的信笺。她笨拙地攀住小张的衣领,裙摆下露出的肌肤已染上阳光的金黄。
“抓紧啦!”小张欢叫一声,驮着她在果园里小跑起来。
他们穿过低垂的石榴丛,袁姐姐早已卸下橙红盛装,在风中摇着空荡荡的裙裾;路过汪妹妹曾经的位置,只剩几点干枯的胭脂还粘在枝头。蒋姑娘抱紧小张的脖子,听见他欢快的心跳隔着衣衫传来,和她酝酿了一季的甜蜜共振。
跑累了,小张小心地把她放在树桩上。蒋姑娘的绸裙已蹭出几道褶痕,渗出清冽的甜香。
“你闻起来像早晨。”小张凑近,鼻尖轻触她温热的表皮。
蒋姑娘羞涩地卷了卷裙角。这是她收集了一百多个清晨的礼物——每一滴露水都饱含月光的低语,每一缕阳光都带着云雀的歌声。她轻轻掰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金黄的果肉在夕阳下流淌蜜糖:“尝尝看?”
小张咬下一口,甜味在舌尖绽放成烟花。那不是单纯的甜,是朝雾遇见初阳的甜,是青涩蜕变成熟的甜,是漫长等待终于兑现的甜。
“好吃吗?”蒋姑娘歪着头,浅褐的斑点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小张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果汁顺着他嘴角流下,像一道小小的琥珀溪流。
晚风渐起,蒋姑娘的绸裙变得透明。她知道时间不多了——每颗果实的坠落都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明年,”她靠在小张耳边,声音轻得像花瓣飘落,“我还会回来的。”
小张感觉到背上的重量正在变轻。他回头,看见蒋姑娘正对他微笑,裙摆化作缕缕金丝融进暮色。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接到几滴温热的蜜糖。
“我等你!”他对着空中的光晕喊。
第二天清晨,小张又来到树下。蒋姑娘停留过的枝头,一枚硬核正发出嫩绿的新芽。他俯身拾起她留下的绸裙碎片——那片嫩黄已变成泥土上的印记。
他小心地挖开泥土,将那颗还带着她体温的果核埋进去。
果园重归寂静,只有风记得那个关于等待和约定的故事。而在泥土深处,蒋姑娘正做着漫长的梦。梦里,她还是那个爱穿嫩黄绸裙的姑娘,躲在青碧的叶子后,等着把清甜一点一点酿进心里,等着有一天,再次落在某个温暖的背上。
这一次,她要酿更久的甜蜜,要穿更美的绸裙,要把整个夏天的阳光都收藏在裙褶里。
因为她知道,总会有人记得和风的约定,总会有人在她坠落时,用欢笑声接住她全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