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皮在夕阳下微微发烫,像一块即将熄灭的炭。北把手放上去,眼前的世界便融化了。
没有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没有寂静的哀伤。他站在了一片灿烂得近乎不真实的夏日草坪上,蝉鸣如浪,绿意汹涌。而他,就站在那绿意的中央,穿着那件熟悉的、洗得发白的蓝色T恤,抱着篮球,汗珠沿着鬓角滑落,喘着粗气。
“发什么呆呢?快过来!”他还是像往常那样朝着北大喊道,声音亮得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就等你了!”
没有隔世的疏离,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只是昨天才见过他。那颗橘红色的篮球带着风声传来,北下意识接住,掌心传来的触感温热而真实。奔跑,抢断,跃起——动作有些生疏,但身体却记起了这一切。汗水浸湿了额发,他们用力地争抢着,谁也不让谁,只是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和球一起在空中飞舞。
他们并排躺在被夕阳烤得暖烘烘的草地上,喘着气,看着天空从湛蓝渐变出橙与紫。“真好啊,”北忽然说,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还能这样和你打一场球。”他侧过头,不敢让朋友看见自己这副模样,那句盘桓心底已久的“别走”在舌尖转了几圈,最终咽了回去。他看着眼前精力无限的他,忽然有些不确定,那个让他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回忆的、被病痛折磨得那样憔悴的他,或许根本不存在吧。
“我只是……”那句“很想你”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朋友转过头,眼眸清澈,映着漫天霞光,也映着他的身影。“你有病啊,”他笑起来,露出熟悉的虎牙,“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我不是在这儿吗?你看这夕阳,这风,还有刚才你那个丢死人的‘三不沾’!”
他顿了顿,声音显得很轻松:“这些东西是什么都不能改变的,它们会像太阳一样,一直陪伴着你,在你心里发热。”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在这一分钟的对视里,北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那是以前他从未注意过的东西——希望,在朋友的眼里闪闪发光,那样坚定,那样从容。北赶忙将视线移开,故作嫌弃:“你怎么也突然这么正经,搞得像要毕业了似的。”他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长舒一口气,笑了出来:“日子还长!”朋友跳起来,朝远方喊道:“对!日子还长!”
朋友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变得透明,像融入了温暖的金色光线里。朋友回头朝他笑着,北从他眼里看见了抹不去的离愁和那句曾经的他未曾读懂的“再见”。北扭过头,他想这一次就让他走吧,可以的。北吞咽着从心中上涌的那股劲,脑海里却回放了一万遍他们一起的时光——放不下,他做不到。他攥紧拳头,“最后一次”,又像发了疯似的向他大步跑去,想拉住他。
伸手的瞬间,世界暗了下来,人声嘈杂,似乎很拥挤,还有消毒水味——睁开眼,灯光亮得刺眼。北不愿相信,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控制不住地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里。他穿过人群,保护好那块墙皮,寻找他。还是记忆里那间病房,狭小逼仄,没有一丝阳光。他就在床上,被输液管和吊瓶包围着。北触电般地在病房门口捂住嘴,抑制着自己的呜咽,为什么无论一起干什么最终的归宿总是这令人厌恶的病房。
北想逃,想逃离这个地方,他不愿再让这个场景纠缠着他,他急切地向出口奔——“北,”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北像是冻结了一样聆听着,不敢错过一个字,“你走吧,好不好?”“为什么!你知道我离开你以后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北忽然被戳中,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朋友直起身子来,拭去眼角淌下的泪,“北,谢谢你带我重活了一遍,这一切我都记得,我真的都经历了。槐树下的毛毛虫让人立起鸡皮疙瘩的质感、山顶如刀割般的冷风、球场上阳光和汗水的气味、还有我们最喜欢吃的烤肠,好香……可我不愿意再看你费力了,一遍又一遍地来到医院,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你不该是这样的。”“别走……”北深呼吸着,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北,其实我一直都在”,他接过北手中的墙皮,调侃地一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啊,你唤我,风过松涛,水过青石,高山流水,皆是我在应你……”话音未落,他果决地捏碎手中那块墙皮,北回到了涂鸦墙前,看着已经全部脱落的墙皮背后露出了整齐垒放的砖块,他依然红了眼眶。
忽然,一阵清凉拂过脸庞,树叶窸窸窣窣地摇摆起来,远处的风铃传来悦耳的吟唱。
他点点头,舒展开眉毛,“原来,你在啊。”
再次自评:个人认为华彩片段作为能量积聚处不够吸引人、矛盾冲突不够明确,以及貌似魔法没有体现出来
但是真的不太会改:(
二稿添加了一些情节,但还是觉得差点什么,求点评和帮助QAQ
感情的力量在呢。我也是有点红眼框。
情节需要是主人公背负的具体的抉择,需要看到现实中的一件事被改变。在这个情节发生之初,悬而未决。经由情节推进,产生出结果。“放手”怎么化为情节,的确是个挑战。比“赢得”难。因为它是以退为进,对吧?
我想想……北之前执着于朋友离去,三个月不再踢球,书院杯在即,教练和其他队员很着急。墙给北一个机会,跟朋友踢“最后一场”球。随后,朋友身影淡去,北擦干眼泪走到现实中样子的球场球门前,练习射门,他看见教练和队员向他走来……这样俗套,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可以吗?
我想说,真的是一次很难忘、很奇特的经历,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天马行空地写过故事了。过程实属不易,作为一只不善于虚构写作的鱼,这也是一次突破吧。
本篇的灵感来源于巷子最尽头那面看上去有年头的战损涂鸦墙,它那种衰败中却又有燃烧的生命力的气质让我想写一个有关“救赎”的故事,由“想要突破这面墙”展开联想,我想到了那个有点丧的男主人公,或许他以前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人,或许他真实的样子只是暂时被隐藏了起来。而我又觉得友情是很有治愈力的东西,所以或许再见一次他的挚友能够让他感受到被救赎。
故事中的北的性格多多少少是取材于生活的,我很能共情他,我能理解他那种渴望像以前一样被人稳稳接住却发现没人能懂我的感受。至于他的朋友,其实是每位读者心里所想的那位似乎是“世另我”的soul mate,或许读到这篇文章的你会开始思念ta,觉得有ta真好,那这篇文章最大的使命就实现了。
我设定的世界观是一切如平常世界,而这个魔法只是偶然被发现,或许在北之前早有人使用过,但大家默契地闭口不谈。我有时候真的会偷偷希望自己也像北一样莫名其妙地去发现神奇的魔法,主角光环什么时候落到我头上(hhh)
我觉得写作本身就是魔法,我们创作此前从未出现的东西,然后赋予它们意义,感受它们的灵魂。我们在笔下同他人一起欢笑,也因共情而流泪…我们并没有真实经历这一切,可这一切就像魔法般感染着每一位写作者。
“写作本身就是魔法”所以你我在自己书写时,主角光环在闪烁呢
同伴互评part
小舟:我觉得前两段很惊艳但后面感觉有些平淡 我觉得第二段可以删去一些颜色的词语。
CD:这是一个让我很感动的段落。但他回到过去只是打了一场球吗?
球场并没有达成真正的领悟(和转变),病房也没达成。北(跟朋友相比),始终是被动的。这是问题所在。如果专注去把这个人物写出来,就不能让他只是停留在被动。
结尾他悟了。可是,停顿得不够,这个领悟有些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