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猫(终稿)(还没写完!!!)

吱呀——

黑暗如潮般的退了开去,躲躲藏藏挤在角落。白雾蒸腾着从缝隙间涌入,扑了禹柒一脸,混杂的气味与声音向他涌来。

“禹柒,禹柒!禁闭结束了。出来干活!”毫无起伏的冰冷女声响起,冰水当头倒下。

“那个讨厌的家伙。对,我是被关了禁闭来着。”从吱呀作响的木床上爬起,翻身从屁股下拔出压麻了的尾巴。手背火辣辣的疼。

抬步走到了门口,禹柒停住了步子,杂乱如鸡窝的头发中顶出两只毛茸茸的黑耳朵。

“啊!”抬手使劲挠了挠头发,用力将耳朵压到了帽子下。

禹柒抬步迈出了阴影。

强光刺进眼中,白花花一片。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灌了胶水版卡顿。

反着黄铜光泽的管道在墙壁上盘曲着扭成一幅古怪的迷宫,啪嗒啪嗒,脚步声在铜质的廊道中空悠悠的响着。

帽子下发梢上的水一滴滴往下落着,顺着脏兮兮的小脸,一路挂到了鼻尖。

禹柒皱了皱鼻子,抹了把脸。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那两个可恶的家伙关起来了。

他又没管住爪子。

攥拳,放开,再攥拳。指尖摩挲着掌心,很痒

偷盗成功的愉悦像甘甜的蜜般在口中化开,无法按耐的冲动砠在胸口,一下一下抓挠着。

禹柒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

缩手进了袖管深处,指腹触到了块坚硬的东西。他勾了勾手指,挑开衣袖中的暗袋,一块晶莹剔透的宝蓝色水晶石便顺势滑进了掌心。

这是禹柒从客人那里收的“小费”。至少每次他都是这样告诉他父母的。

禹柒用指尖捏着,将水晶石举到了眼前。借着走廊顶微弱的煤气灯光,透过那晶体,蓝绿斑驳的水波被投射到禹柒琥珀色的眸底。

“真美呀……”

呆呆瞪着眼前的水晶愣了许久,禹柒收回了视线,回味起了“作案过程”。

 

这儿是家餐馆,至少从记事起禹柒就同父母住在了这儿。顺带一提,他的父母就是这儿的老板和老板娘。

每天店里无论是后厨还是前厅都弥漫着浓郁的水雾。白花花的一片,只能从中窥见些事物的影儿。

不论是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是在父母,在禹柒的眼中只能看见一双双长腿从白茫茫的一片中穿出,变成一道道飘忽不定的影儿。甚至就连声音和脸都在那一片模糊中没什么分别。因此禹柒从来不喊他们“父母”,非要叫的时候就喊一声“喂”。不过私下里他总会管他们叫“瘦长鬼影”。

两天前的早上,应该是两天吧,禹柒记不太清了。

当时他被从后厨叫去到前厅送餐,无聊了很久可终于是让他逮到了机会。

人来人往的前厅中没人会在意他这一个小不点儿。

禹柒踮起脚将手中的餐盘送上桌。他已经确认了目标。

偷盗的过程很顺利,有赖于禹柒灵活的动作和较小的身形,再加上这浓浓的雾气,没人发现他不起眼的小动作。亮晶晶的宝蓝色被妥帖的藏进了掌心。

回到柜台后,还未等禹柒因兴奋涨红的脸恢复原样,尖利的女声便突兀的刺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啊!有小偷!”

后厨中的雾气被带的飞起,一宽一窄两道影子从中冲了出。窄的那道直向禹柒这边过了来。

头上的帽子在一片混乱中被挤了下来,冰凉粗糙沾满油污的手一把拎住了禹柒的耳朵。

“是不是又是你小子干的!老实交代 。”冰冷机械般的女声拔高了一个八度,活像是在审讯嫌犯的警长。

禹柒心里明白,该来的总归是逃不掉的。

“不是我偷的!”一句烂在了舌根里的谎话。没人还会再相信,连禹柒自己也一样。

宽一些的鬼影朝这边过来了,铁箍般的指节箍住了禹柒的腕子,攥紧的手指被一根根撬开。

什么都没有。

戒尺暴风骤雨般落下,手背火辣辣的疼。

生理性的眼泪在眼睛表面镀上了一层水膜,积在眼角。禹柒强忍着没让他流下。

鬼影拉着他,粗暴的将他摔入了屋内。房门在禹柒身后嘭的关上。眼角再也承不住那泄了洪的泪水。

禹柒蜷缩在角落里,黑暗将他吞没。

 

缓缓眨了眨眼,闷热的潮湿水汽挂在鼻端将禹柒带回了现实。

前厅的布帘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那两个鬼家伙跟他说,这是他们给予他的最后一次信任。

“快点,客人们要来了!”

……

禹柒搓了搓汗湿的掌心,撩开帘子,探头钻入了一片雾气。

大堂里的蒸汽没有那么浓了,薄薄的一层盖在身上。嗯,有些舒服。从后厨转出来,跳上柜台,晃着脚坐在高椅子上。

叮铃,门口的风铃开了口,是今天第一个客人来了。蒸汽被风扰动的在身顾客身侧打着旋,露水的气息在昏暗闷沉的室内显得格外清爽。

“老板,来碗咕噜面,加一颗渡渡鸟的蛋,记得要糖心呦。”

叮铃,叮铃,风铃叫嚷个不停。一个个或虚或实的影儿鱼贯入了门,又哗的四散开。皮鞋、板鞋、运动鞋,西裤、皮裤、工装裤。踏踏,踏踏,踏踏踏,吱呀,咯嗒。乱哄哄的喧哗在头顶上盘旋着,禹柒悄悄掀起了帽子,竖起了耳朵仔细分辨着。攥着一节磨得短短的铅笔头,刷刷的在一张张小纸片上写着,画着。呜——禹柒将写好的一沓纸放到了一个铜管口,随着管内风的抽离,纸片便哗啦啦的起着舞,被那个黑压压的管道一口吞下。

做完了这些,禹柒长长舒了一口气,抖了抖耳朵又重新将帽子带好。

 

“真是个奇怪的客人”禹柒这样想着。

一碗桂酿糯米糍,配两根咸胡萝卜!这是怎么个吃法?

正咋么着嘴想着,就看到白茫茫深处涌出一群细细长长的腿。禹柒一个机灵,赶忙收回了思绪。

“哎,不管看几次还是会觉得很吓人的呀。”禹柒默默在心里念叨着。

今天的客人可真多呀。没过一会儿,一条条黑色的腿儿就忙不过来了。

“小家伙!过来帮忙上菜!”老板兼大厨的声音从后厨传了出来。

“好的,来了!”禹柒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溜烟跑了回去,脚步轻快没发出一点声音。

推着快比自己还高的餐车,禹柒灵活的穿梭在一条条长腿间。餐车推到哪儿,哪儿的顾客就会身长他们蜘蛛节肢般的手臂,取走一盘盘食品。餐车推倒了角落,菜品也没剩了多少。禹柒加快了步子,想着趁早结束这份差事回柜台后发呆。

在一片模糊中,有什么东西反着光,光斑从禹柒眼前晃过。

是一块怀表!

离近了看,怀壳上雕琢着稀碎的银质碎花,怀表因主人的粗心大意从口袋中滑出,缀在银质表链的末端,无所事事的晃荡着。

噗通,噗通,心脏在胸腔中狂跳,额头迅速升温,头脑中的想法不受控的涌出。

“去把他偷过来!”

还没等禹柒反应过来,他自己的手已经不受控的动了起来。

冰凉的表落入了滚烫的掌心,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禹柒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您好,我要的一碗桂酿糯米糍,配两根咸胡萝卜好了吗?”

略显滞涩的清冷男声。

“您要的桂酿糯米糍,配两根咸胡萝卜在餐车二层的右手边,请您自取一下。”禹柒深深吸了一口气。

面前的顾客好像是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了手。等那手离近了,禹柒再看,哦,那分明就不是什么手,没来得及扣好的皮质手套下是一对毛茸茸的爪子!

禹柒一愣,手中的表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和我一样!”

对面顾客显然也是一愣,他看到了从禹柒手中掉下的怀表。

禹柒从刚才的怔愣中缓过了神,一抬头,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瞳仁。

兔子!?

毛茸茸的爪子将地上的怀表捞起。

有些紧张,有些兴奋,禹柒心里打着鼓,小小声的问:“客人,你……”

不等他把话问出口,眼前的白雾猛然一抖,带起的道道气浪像是掀起的幕布一角勾勒出那身影的轮廓,影子向着门口就猛冲了出去。

“啊!客人,你还没付钱呢!”伴着这句话的是禹柒向外窜出的影子。话语的余音被隐在了嘈杂一片之中,轻轻的落了地,没发出一点声响。

风铃尖叫着控诉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叮铃,叮铃铃,啪嗒啪嗒,几枚铜子在风铃的喧嚣中奏出几声不一样的节律。

咯嗒,门被风重重甩上,莫名其妙的闹剧就在这场莫名其妙中收尾。

 

回想前段时日的经历,禹柒还是会忍不住兴奋的炸其耳朵上的毛毛。

他现在同那位神秘的顾客一起,骑着多罗拉(一种马和犬的结合体)奔跑在一片原野上。

原野的风从禹柒的耳朵尖轻掠过,他动了动耳朵,有点痒。耳朵和尾巴再也不用挤在狭窄的衣服里,可以肆意的伸展开,享受风的问候。阳光是暖的,草叶的味道带这些青涩的香,广阔到看不到边界的草甸……

“这感觉真好。”

“嗯。”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闷在衣服厚实的布料里显得模糊。

“喂~大家伙,你说说话吗,”禹柒向后转回身,勾起尾巴尖扫了扫身后人的脚踝。

身后的家伙侧过了身,紧了紧爪上的缰绳。身下的多罗拉飞跃着向前,粗重的呼吸哈赤哈赤的响在耳边。

禹柒无聊的拨弄着多罗拉后颈上的毛毛。在阳光下闪着金红光泽的绒毛有着丝绸般的触感。俯下身将脸埋进毛茸茸的一片,太阳的味道溜进了鼻腔。记忆又飘回到了“出逃”的那天。

叮铃铃,嘭!金属的阀门在身后落了锁。全身的水汽潮水般从毛发中褪去,抽离。全身都潄的一轻,脚下似是生了风,离弦的箭儿般冲了出去。

没有了雾气的遮掩,一切都好像是泼上了一层厚重的油彩,红的更红,蓝的更蓝。初升的太阳将橘红的光铺洒在钢铁的丛林间。

门外的街道上鬼影攒动,禹柒努力的眯起眼,搜寻着鬼群中的那道身影。

白色的模糊影子一晃而过。

禹柒闪身挤进了人群。

握着怀表的“白兔”先生在前面狂奔,好奇的“爱丽丝”在他的身后追赶。

穿过人群,街道,高楼大厦。好奇的手终于是触到了前面那人的衣角。

“喂,你等一下!”禹柒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衣角。

身前的家伙停下了步子,沉默着转过了身。

“你,客人您还没付钱呢。”

“付过了。”平静的声音低低的响着。

“啊……”禹柒愣在了原地,手指不自觉的松开,呆呆地瞪着眼前的顾客。

“要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说罢便转身要走。

“等,等等”禹柒下意识的伸手,再次抓住了对面家伙的衣角。“能带我一起走吗?”

对面的家伙显然没料到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奇怪的小家伙缠上了,空气陷入了沉默。

见面前的家伙并未有所反应,禹柒心里有些着急。他将头顶的帽子扯下,被布料磨红的耳朵从帽子底下弹了起来,耳尖轻抖了两下。

沉默好似凝成了实体,面前的家伙却将禹柒拢在了自己的身影之下。

禹柒扬起了小脸,琥珀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眨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带我走吧。我是被迫在那个可怕地方打工的。那家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吃人的怪物,他们说要割下我的耳朵和尾巴炖汤喝!所以拜托了,带我一起走吧。”

满口谎言,骗人不打草稿,这是店里两位对禹柒的评价。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听了这些,面前的家伙显得更犹豫了些。

禹柒趁机得寸进尺,往前凑的更近了些,“您就帮帮我,好嘛?”语气恳求,带着些细微柔软的呼噜声。

面前的家伙叹了口气,测过了身。

“内个……”禹柒的耳朵耷拉了下来。

“帽子带上,跟上。”

“啊,好!”毛茸茸的黑耳朵抖了两下,禹柒一步三蹦的跟上了前面的家伙。

 

“唔——喂!大家伙!”禹柒仰过头看向后面的家伙。

“白哲信。”

“嗯?”

“名字。”

“哦,原来你叫白哲信呀。能叫你哲信吗,或者信?”

“随便。”

禹柒兴奋的翻转过身,倒在一片毛茸茸中。“那信,正式认识一下,我叫禹柒。”

“嗯。”

呼啸的风重又成为了耳边的主旋律。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呢。”

 

今天早上,禹柒罕见的没有睡懒觉。

一骨碌从睡袋中钻出,他跪在垫子上伸长胳膊,一塌腰,喉咙中叹出声餍足的呼噜。美美伸了个懒腰,禹柒翻身爬起。

距离他初次跟白哲信相遇,同他一起旅行的日子已经过了许久。

今天则是个特殊的日子,禹柒十一岁的生日。

摸索着扣好肩带上的扣子,将尾巴从背带裤后的洞里掏出,禹柒抬手撩起帐篷的帘子,猫腰钻了出去。

光着脚丫才在草地上,草尖亲吻着脚底,摩挲着脚踝,有点扎,很痒。

夜间凝成的冷风还未被晨曦吹散,冷不丁溜过脖颈,钻入鼻腔,激得禹柒一激灵。

悄悄挪步到白哲信的帐篷边,从布帘的角落中钻了进去。

帐篷内的光线很暗,奈何禹柒有着一双“猫眼”。瞳孔骤缩成一道窄窄的缝隙,将不多的光线都聚在了眼底。黑暗里,禹柒的一瞳孔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前几天白哲信背着他一个人去了附近村落的集市,回来的时候还被着大包小包。但一转眼,这些东西就都被他藏了起来,禹柒连影儿都没见着。

抱着好奇的心态,禹柒特地趁今早想要去白哲信的帐篷一探究竟。

“藏哪儿了呢?”小心绕过了地上堆积的各类杂物,禹柒小声嘟囔着。

“去年他送我的是一盆乐草(一种会唱歌的植物),一不小心让我当成是香菜给炒了。在锅里那个吱哇乱叫又。”一边回想禹柒边皱起了眉头。“而且还腥的要命。”吐了吐舌头。禹柒继续摸索着。

“前年他给我准备了一只会喷火的蝾螈,叫什么莫托拖。后来被我把打火石质地的牙拔了下来,配合奎嘶(一种毒蛇)的毒囊做成了打火机……”

“今年他会给我带什么好……”

黑暗中忽的冒出了一对异色双瞳,直勾勾望向禹柒这边。

“啊!啊————”禹柒惊叫着跌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向后挪了两步才总算稳住身形。

“怎么了!”白哲信被这一声惊叫从迷迷糊糊中惊醒。下意识猛地起身,却因睡袋的束缚只能像条毛毛虫般顾扭了两下后无奈倒了回去。白色的长发凌乱的在地上铺散开一片。

“小柒,是小柒吗?到底怎么了。”刚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些沙哑。

白哲信将自己从睡袋中拔了出来,抬手点燃了身旁的油灯。油脂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烛焰晃晃悠悠的照亮了帐中的一小片。

光与影的交织中,禹柒与白哲信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气氛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鬼!有……”

还没等禹柒说完,他面前不远处的竹篮似乎动了一下。

禹柒本能的又是一激灵,两只耳朵上的毛毛都炸了开来。

“你看吧,就是那儿!”

竹篮上的毯子被拱得掀起,一个白色的毛绒绒脑袋从下面探了出来。

猫?

不对!

毛茸茸小家伙的头上长着两只扁豆粒大小的尖角,背后蝙蝠一样的膜翼舒展着,带起阵轻微的气流。

禹柒从最初的惊吓中缓过来神,好奇的凑近了些。“咦,这到底是什么呀?”

“瓦拉萨卡,一种猫和龙的结合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叫他‘猫猫龙’。”白哲信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将脑后的散乱白发简单拢在了一起,“这就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好了,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赶紧准备早饭去。”

禹柒激动的将那小家伙抱起,他的毛很软,被打理的很整齐。摸上去手感像是块暖烘烘的毛毯。

小家伙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有些懵,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不停扭动着身,拿后爪蹬着禹柒的手。

“唔——”禹柒吃痛松手,小家伙灵巧的翻身落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嗖的又蹿回了竹篮中。

白哲信此时已收拾的差不多了,他理了理衣角打了个哈欠。“哦对了,记得给那个小家伙起个名字。”白哲信转身出了帐篷。

没过多久禹柒就和“猫猫龙”混熟了。

禹柒蹦蹦跳跳的凑到了正在生火的白哲信身旁,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齐挤了过去。

“哈!”/“喵!”

“别闹了,快过来帮忙。你去吧渡渡鸟蛋煎了吧,顺便给那个小家伙热一点牛奶。”白哲信一边将锅中的煎的酥脆的蒜蓉面包取出,一边说着。

“他不是小家伙,他叫小白!”

禹柒双手将小白举起,小猫猫龙也摆出一副神气的样子张开了翅膀。

“好,小柒,小白别闹了,抓紧时间。”

早餐的时间在禹柒和小白的打闹中很快结束。

吃完早餐,禹柒很自觉的收拾起了地上四散的餐盘餐具。身后,正在享用杯底最后一点蓝莓酸奶的白哲信冷不丁开了口:“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禹柒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东西,甩着湿答答的爪子蹦哒到白哲信旁边。“带我一个呗,我都好久没到处溜达了。”

“不行。”果断的拒绝。

但禹柒被勾起的兴致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了的。“求你了,让我去嘛,我保证不添乱!”

“这次进市区有要紧的事,带你不安全。”说罢白哲信揩净了嘴角的酸奶,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禹柒哪肯让他走,捉住他一边胳膊忙道:“没事的,以前有不是没去过,这不是还有你嘛。”说着便扒着白哲信的肩膀一跃,往他脖子上挂去。“信~,你就行行好吧,再这么待下去我都要长蘑菇了。”还是熟悉的那套卖萌撒娇。

白哲信无奈的将这个份量十足的“人体挂件”从身上取下。俯视着眼前仰着脸亮晶晶望着他的禹柒。

“……”良久的沉默。

“行吧。”白哲信最终还是松了口。

“好耶!”禹柒一蹦三尺高,麻溜的收拾东西去了。

准备的过程两人已是在熟悉不过。白哲信将雪白的长发挽在脑后,柔顺的兔耳被别在了斗笠下,皮质的手套将爪子藏起。禹柒熟练的将帽子带上,小白一跃跳到了他的肩头。

准备完毕,两人一“猫”骑上多罗拉向着最近的城市“黑汀”一路飞驰。

 

不论是多大的城市,兽类和半兽人都是禁入的。不过作为食物和宠物的除外。不论是街道角落的肮脏泥泞,还是一尘不染的整洁橱窗,一道道来自猎人的机警目光无时无刻不在搜寻着勿入猎场的不速之客。

一群披着人皮的恶兽,白哲信曾这样评价他们。

所有的猎人都配有猎枪,他们可以无条件控制任何私闯入城市的兽类,在必要时甚至可以直接射杀。这就是联邦法所谓的正义准则。

离谱至极,这是禹柒第一次听到这条准则时的想法。

难道像他们这样的家伙就没有生存的权利了吗?他们又没做错什么。虽然就是可能有些时候禹柒的确管不住自己的手,但至少他从来没见过白哲信有过什么出格的行为。像这样被猎人肆意猎杀因为他们与众不同的长相吗?还是其他的什么。总之就不该有这种狗屁不通的准则。

赶了一天的路,趁着天色擦黑,禹柒和白哲信潜进了“黑汀”的边缘。周围尽是些破铜锈铁的废墟,那些东西的影子被毫无暖意的残阳拉得极长,张牙舞爪,就像当年餐馆中禹柒见到的鬼影。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除白哲信之外的家伙了。

白哲信带着他七拐八拐钻入了一条小巷。巷末,“猎户座”的LED灯牌在滋啦啦的不稳电流声中闪烁着,好似随时都能熄灭般。突然,“座”字的灯牌啪的一声熄灭了,只剩“猎户”二字冒出些晦涩阴沉的红光。

禹柒往白哲信身后缩了一缩。

厚重的玻璃门被缓缓推开,酒气和喧闹与二人撞了个满怀。白哲信迈步进入了酒吧。

来到吧台前坐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即使隔着帽子也振得禹柒耳朵生疼。

白哲信曲指扣了扣台面。

“一杯‘仙境’加独眼奎嘶800毫升血液。”冰凉的嗓音卷在一片嘈杂声中被吞去了大半。

“呦,这酒不是小娘们儿爱喝的一款吗,你个大老爷们儿……”吧台后满口酒气的鬼影老板抬起眼皮睨了一眼坐在吧台一角的白哲信。“嘿,还是个小白脸呢!要我说就你这样的还是……”

“一杯‘仙境’加独眼奎嘶800毫升血液。”白哲信刻意将音量提高了些。

鬼影老板的眼皮比终于算是睁了开来,狐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就你?面生呀。不会是偷学了几句道上话就来这儿瞎晃悠的吧。”鬼影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打了个酒隔继续道。“这儿的家伙我都熟的不能再熟了。我看你毛都没长就别搁这儿装大尾巴狼了。”

“你说谁谁毛都没长齐?显得你毛多是吧。我看你就一个秃瓢……”

“行了禹柒,你安静的在这儿呆着。”白哲信开口打断了禹柒的话,将禹柒钻出来的小脑袋往回按。

“哈哈哈,抱歉啊,我的确说错了。这才是真正的毛都没长齐呀。”鬼影啪着吧台笑的前仰后合。吧台前一阵哄笑。

白哲信也没再和他废话,反手从斗篷下掏出了一对沙鹰在酒保面前一晃而过。

略大一些的那只通体镀金,略小一点的那只在银色的枪管上雕刻有精美的曼陀罗花纹样。

老板在见到那两只抢的瞬间酒彻底醒了,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你你你是……”

“来谈正事的。”白哲信冷漠的打断了酒保的话。

滑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鬼影小声喃喃道,“绝对不可能认错,那对双枪……真是,真是太可怕了。”抹了把脸上淌下的冷汗,鬼影抽搐着嘴角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压低声音问道:“您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呢?”

“猎会。”简洁明了的回答。

“您要的是猎会的通行证是吧,里面请,里面请。”鬼影从吧台后转出,引着白哲信就朝里面的棋牌室走去。

在被细长狭窄的甬道吞没之前,白哲信侧身瞥了一眼身后的禹柒:“在这里等我。”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禹柒将手从背后伸出,攥住裤子想要把手上粘腻潮湿的感觉蹭掉。他回到吧台前,在白哲信先前的位置上蜷缩着坐下。周围鬼影攒动,辛辣的酒气混杂着污言秽语肆意流淌在空气中的每一片角落。禹柒皱着鼻子,过于灵敏的嗅觉在这一片混乱中搅的他晕眩,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怀里的小白也瑟缩着,将自己尽可能团的紧了些,用他那对膜翼把脑袋蒙住。

“嘿!瞧见刚进去的哪位了吗。啧啧啧,小白脸长的还不错嘛。”

“妈的,可惜是个……你懂的。”

“呵,这有什么,又不是没尝过鲜,不过这样的美人可不常见。”

“啧,被罗德威(老板)抢先了呢,一会儿结束后去花街转悠一圈吧。妈的,好久都没释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哄笑声一片。

污秽的言语从四面八方涌进禹柒的毛孔,恶心的令人反胃。他猫在角落,死死瞪着这一片混乱。如果眼神能够变为实质,面前的几人早就已经被禹柒千刀万剐了无数次了。

耷拉下眼皮,禹柒注意到刚才说白哲信闲话的那几位桌边鼓鼓囊囊摆着几袋东西,戴口微敞着,反射出些醉人的光泽。是满满几袋的金币!禹柒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抓挠起了布料,不受控的伸缩着,关节处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是该惩罚一下这些口出狂言的家伙们了。”禹柒舔了舔上唇,将汗湿的手爪藏进了袖口。

醉鬼们唾沫横飞,汗液的酸臭和酒液的辛辣将禹柒的行动掩了去,一枚枚金币从歪倒敞开的口袋中溜走。小白不时钻入到那几位酒鬼的脚下,分散着他们的注意。一枚枚金币顺着禹柒的袖口滚入,松紧带将袖口扎紧,金币也就顺势被藏入了袖中。袜子里,裤腿中,鞋子的边缘,帽子底下。全身上下凡是有空隙的地方全都被金币填满。最后一枚,藏进舌底就好。小白跳回了他的怀中,袖中的金币发出些愉悦的脆响,宣告着这次行动的成功。理了理身上宽大的斗篷,禹柒闪身挤入了人群之中。

酒吧正中的地板突然倏的裂开,粗铁条编织的铁笼缓缓被吊起。哗啦哗啦,天花板上的铁链悲鸣着绞紧,黑影们在一片嘈杂声里向铁笼聚拢。

“擦亮枪管的猎人们,饥渴嗜血的野兽们,欢迎来到今天的擂台时刻!我是你们亲爱的主持人‘独眼龙’。各位的赌注都准备好了吗?”

矮小的独眼侏儒蹦上笼子,铁链哗啦哗啦的叫嚣着,噗簌簌落下阵阵灰尘。四周的鬼影沸腾着,酒液、汗液、挥舞的拳头,一袋袋金币被高高的磊在赌桌上。在这沸腾的人潮漩涡之中禹柒被裹挟着,如溺水者般被吞没了去。

“咳咳,嘘,安静安静。让我们有请今天的选手————铁血擂台的统治者,撕裂对手的绞肉机,不败神话,黑牙(大体型的猎犬)!”欢呼如山洪般爆发似要将房顶掀翻。

“接下来是我们的挑战者————弯爪(一只狸花猫,身上被不知名材质的粘稠颜料涂满了奇异的符文)。哦,我的小家伙,看起来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的挑战时刻。让我们倒数,三、二、一!Action!”音浪一浪又一浪将气氛点燃,铁笼中的栅栏被咯吱放下,嘭的砸落掀起了更高的欢呼。猎犬扑了上去,和着凄厉的猫叫,毛发乱飞。奋力的挣扎,嚎叫,皮肉绽开。艳丽的红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陶醉在那哀嚎之中变得疯狂。

杀死他!杀死他!扑上去,咬死他!

各色的筹码在桌面磊起,金币滚动着在不同的手指间奔走。赔率已然呈现为一边倒的趋势,场中猫咪的呜咽声渐渐微弱,直至消失。一场血腥的堪称是单边倒的杀戮就这样结束,但显然这并不能浇灭台下几近疯狂的观众们谩骂呐喊声铸就的火焰。

“艹,这就完了?把我们当卷毛狒狒们耍是吧。”

“你们赌场现在这么水的了吗,这有什么看头,快上点不一样的让大家开开眼。”

“上异种,上异种(类似于多罗拉和瓦拉萨卡这种结合体生物,一般这类生物都要比普通种攻击性强)不然小心我们砸场子!”

铁笼的铰链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利器斩断,轰的一声砸入了地上本就吱嘎作响的木板。

即使禹柒缩在角落仍旧被惊的一颤。怀中小白挣扎着,爪尖将布料勾破,在禹柒小臂上留下一道道红痕。他挣了出去,疯了似的乱窜想要从这可怕的困兽笼中逃离。翅膀胡乱拍打,酒液飞溅沾湿了绒毛。

“小白!回来!”禹柒在心中拼命呼叫。手指拼命攥紧被划开的袖口,无法开口。瘦小的身影只得拼命从鬼影间的缝隙挤出条通路。

独眼侏儒在浸满了血的笼子上跳来跳去,尖声叫嚷道:“大家先都稍安勿躁,最近我们并未猎捕到什么珍奇异兽,不过嘛,如果客观们有兴趣可以自己提供斗兽种噢。斗兽的分红嘛,三七,哦不四六怎么样?”虽然看似尽心尽力的劝导着疯狂的赌鬼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那浑浊泛黄的独眼满溢出的贪念正粘腻的一寸寸舔舐过小白的毛发。

场下嘘声一片。

“抓住那只瓦拉萨卡!”一声令下,水滴坠入了油锅。

无数的鬼影朝小白伸出了手。小白滋着牙,一退再退,直到被逼入了绝境,无路可逃。

“放开小白!”啪嗒!金属落地的清脆声被淹没在怒吼中。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袖口被松开,更多金币滚落在地。一瞬间,场中沉寂了下来,所有的眼光都投向了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矮个儿。

“小偷!抓住他!”

鬼影们调换了目标,纷纷朝着禹柒扑来。禹柒索性也将碍事的裤脚撩起,又是噼里啪啦一堆金币落地。

“艹他*的,老子的钱!”

“抓住那小兔崽子!今儿个我非扒了他的皮,看他还往哪藏!”

棍棒、拳脚、匕首、尖刀,整个世界都向禹柒包围了过来,心跳震耳欲聋的在他的耳边叫嚣。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吵什么呢?”酒馆的老板罗德威推开里间棋牌室的门走了出来。“一帮兔崽子,要闹从我这酒馆出去,提屁股上外面闹。”

吵闹的人群并没有给罗德威这个面子,依旧不断叫喊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小偷,这个可恶的小偷。”

“去死吧,偷老子的钱,不想活我就成全你!”

紧跟老板罗德威出来的白哲信深深皱起了眉,翻身跳上酒桌,几步就窜到了人群之中。

人群中,禹柒正慌乱的躲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一只手死死摁住头顶的帽子,袖口中还有金币滑出。

白哲信的瞳孔骤缩,艰难的从唇缝间挤出两个字,’“禹,柒”。

这一片混乱中禹柒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白哲信,他仍旧抱头鼠窜着,尽显狼狈。

嘭!一颗子弹射在了禹柒身前,他惊的往后一跃,周围人也是一愣。趁着这个间隙,白哲信一把薅住禹柒后颈的衣服往上一提,扛麻袋似的把禹柒架在肩上转身就走。

几个完美的跳跃转身,白哲信扛着禹柒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门前,脚步略略一顿,伸手取下腰侧的什么东西,拧身甩臂一气呵成,随后啪的一下将门合上。灰白色的烟雾从酒馆的门窗缝隙间喷出,耳边重归寂静。

白哲信扛着禹柒,一路七拐八拐转过了一条条荒废的街巷。转进一个胡同死胡同中,白哲信将肩上的禹柒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啪!一剂响亮的耳光甩在了禹柒左脸。困惑、迷茫、委屈、憎恨,一瞬间涌上禹柒的心头。

“你干嘛?”禹柒喊到。

“跟你说了多少遍要管住自己,管住自己的手,你现在这算什么?”白哲信再次抬起手,一把拎起禹柒的衣领抵在墙上“你得管住你自己,你得管住你自己。你得管住你自己!那帮披着人皮的野兽,可恶。你也要像……”

“不是!他们……”

“闭嘴!你只要承认是你错了就行!那我们就更应该,我们是不被接受的,学会改变自己,变得,变得和其他人一样,遵守规则!不要变得特殊,不要长出耳朵,尾巴,不要,不要!变回去,回去。”白哲信眼球充血,面色通红。他一把将禹柒的帽子掀开,从混乱的黑发中揪出了那对毛绒绒的耳朵,撕扯着,搓揉着。太疼了!禹柒将声音憋在喉咙中,手脚在空中扑腾。

“你别动!我疼!”

“马上就结束了,下就好,忍着!”

“我没做错!!!”禹柒拼尽全力吼出的,终于是打断了白哲信的话,但他手上的动作不停,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猛地刺下。

啊!泪水不受控的从眼眶中涌出。右耳尖被削下了大半,只剩下不多的几丝皮肉粘连着下垂的耳尖。

身侧早就在一片混乱中溜出的小白见状猛扑向前,一口咬在了白哲信的小臂。白哲信吃痛松手,匕首当啷落地。

低头望着空荡荡的手心,白哲信怔愣着呆呆立在那里。血色从他那病态发红的颧骨上肉眼可见的退下,嘴唇颤抖,断断续续的字符吐出:“不是,不是的,不是我干的,是他们违规了,是他为规定,他们拿起了匕首,他拿走了金币。”他抬手拂过脸颊,透过指缝可以窥见其下雪白色的绒毛正从脖颈处攀上脸颊。

红晕再次涌上面孔,原本端正淡漠的五官被手爪挤得扭曲“哈哈哈!哈哈哈!奇形怪状的家伙!哈哈啊哈!你们的世界,啊哈!是我染上的红色!整个世界都病了!我是医生,让我来看看!!啊哈!”他手舞足蹈的叫嚣着,癫狂的笑声充斥满了整条小巷。“去他*的狗屁规矩,我就是王,哈哈,你们都要听我的!”一件件稀奇古怪的物件被他从身上抛下。不知名的罐子,飞刀,钱袋……禹柒只能和小白一同惊恐的缩在墙角,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一幕。

这不是禹柒认识的那个白哲信,白哲信他疯了!

狂笑不止的家伙突然顿住,他的手里握着一只黄铜色的针管喃喃自语:“药!药。是病了,病的人是我。”手指颤抖着拔下针头上的针帽,嘴角抽搐着,惊恐与狂喜挤在同一张面孔上,尽显狰狞。手一抖,半管药剂随着按压从针管口呈一道细小的水住喷出。终于在一番挣扎下,针管被捅入左臂,仅剩的半管药剂推入。白哲信脸上的红晕终于是退下了,他踉跄了一步还是脚一软,半蹲在了地上。指尖费力的在地上摸索,一枚骨质口哨被含在了苍白发紫的唇间,呜——哨子被吹响,召唤那只金红皮毛多罗拉的信号。

“让他……带你回去。”

白哲信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从那次酒馆的变故已经过去了很久,白哲信早已是恢复了往日的神志,但禹柒耳朵上的缺口仍同那晚依旧。

禹柒将锅中的煎着的巴哈鱼翻了个个,抹上了些盐巴。他抬起手摸了摸右耳的缺口。

酒馆回来后,白哲信一连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帐篷中两周。好不容易,他的帐篷布被掀了开,白哲顶着深陷的面颊和通红的眼圈走了出来。

“小柒,给我弄点水好嘛。”声音嘶哑,他脚步踉跄了一下。

禹柒犹豫了一下,“你,你还好吗?”

“嗯。”

白哲信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默寡言。

休息了 一段时间,白哲信再次开口“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对不起。”说着他便抬起了手,摸向禹柒的耳尖。禹柒下意识闪身躲开,在一旁默默瞪着眼前的家伙。

白哲信长叹了一口气,指尖摩挲着生长出软乎乎肉垫的掌心。

“我生病了”,他缓缓道,嗓音干涩挣扎。“我们都病了。”

“为什么!”禹柒尖声质问。

白哲信抬起手爪,抬到禹柒眼前。“这就是证据。只要是生了病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变化。”

“可我不是好好的吗!,你也……”话说到一半哽在了喉,禹柒张着嘴,有些茫然。

白哲信干巴巴笑了两声,继续道:“我有躁郁症,这毛病从小就有。”他抬手揪了揪头顶的长耳,“我其实是猎人的孩子,很可笑不是。猎人的孩子有躁郁症,是半兽人。呵!呵呵!”白哲信突然噤了声,直直的看着禹柒,“我看你也一样,就是有偷窃癖吧。”

两人沉默对视,白哲信缓缓蜷起了身,将脸埋在了膝弯。

滋啦,滋啦啦,糊味儿窜入了鼻腔。禹柒一个机灵回过了神。

他赶紧将锅中的鱼盛出,小白从一边蹿上了灶台。

喵!小白用头顶了顶禹柒的掌心,回头嗅了一鼻子糊掉的哈巴鱼,炸毛蹦到了一遍。

“唉——”禹柒无奈,从一旁的水桶里掏出了一条小罗霏鱼。

喵~小白欢快的叫了一声,用尾巴蹭了蹭禹柒的脚踝,叼起地上的小罗霏鱼屁颠屁颠跑到一旁大快朵颐。

禹柒重新起锅烧油,将一条条各式各样的鱼煎成鱼干收进口袋。

两天后猎会就要开始了。禹柒和白哲信收拾好了营地,踏上了旅程。

盛夏的热浪奔涌在无边的蔓草中。没有风,天色阴沉。在这夏季雷雨来临前的午后,禹柒和白哲信还有小白漫步在一片荒废已久的断壁残垣间,漫过小腿的梭梭草发出些细微的沙沙声。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禹柒开口打破了一路的无言。

白哲信没吱声,眼神望向蔓草交织成的地平线。在那天边的一角隐约可见有无数黑色的斑点在空中盘旋。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在一片越发沉闷压抑的天色下疾行。

一晃,那在天边看似遥不可及的鸟群就濒临到了头顶。不用抬头,只是听声禹柒就能便认出在他们头顶上的是一大群乌鸦。

啊啊——啊啊——啊——那群聒噪的鸟儿叫嚷着,羽翼噗拉拉扇动,落下一片片羽毛。

禹柒有些愣神,自顾自直直向前走去。突然间,一股力量猛地拉着他的胳膊向后一扯,禹柒被拉的倒退数步才稳住脚。

“干……”话语无意识吐出一半卡在了喉口。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渊,雾气缭绕。土壤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垂直的坠下。悬崖?深谷?世界的尽头?还是某些巨兽在大地上留下的狰狞伤痕?没有人知道。

沿着整齐的缺口向下看,实现好似被夺了去,没有任何东西被映射在视网膜上,大脑空白一片。视线回溯,落于脚边。在那里,脚边几米处,锈蚀辨不出形状的黄铜玩意儿被粗壮的藤蔓与叶片包裹,一点点向下隐入到了无形。

禹柒的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气流随着胸腔剧烈的起伏进入体内。那一瞬间,他忘记了他是谁,他在哪儿,颜色声音都离他而去,他的灵魂离开了躯体,坠入到了面前这无尽的深渊。

“我们到了。”白哲信终于是开了口,“黑海豚湾。”

禹柒向后退了几步,回到了白哲信身后,却又与他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白哲信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些什么,向着空中的鸦群们掷去。那是几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具体禹柒也没看清。鸦群们在见到那几个小物件的时候骚动了起来,一齐俯冲从空中追逐过去。领头的两只家伙在追上那东西的瞬将一口将其吞下。身后的一群鸦们在前二者吞掉东西的同时逃也似的四散开去。

啊——啊啊——两只吞吃了奇怪玩意儿的乌鸦在空中迅速膨胀,眨眼间就变成了两个足有两三人那么大的蓬松毛球。毛球在下一刻舒展了开,漆黑的羽翼悬在半空遮蔽住了那为数不多的日光。巨大的黑色尖喙张开,在其中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森白的利齿。翅膀扇动带起狂风,两只巨型的乌鸦在一片混乱中几口将身边的同类吞吃入腹。

“啊啊——啊——你们。是。来狩猎。的吗。”其中一只乌鸦结束了血腥的进食竟口吐人言,直奔白哲信他们而来。

“是。”白哲信答道。

“规矩。规矩。都。懂。了吧。啊——”

“懂,请带我们去黑海豚湾的中层带最底部。”

 

 

 

 

空地在一瞬间的安静后爆发出了远超先前的喧嚣。

兴奋的尖啸与呼嚎从各类尖牙利齿、喙与吻间冲出。那一双双或扁或圆的瞳孔缩成了一道道线和点,直刺向中间的那一片猩红。

禹柒的呼吸随着周围如潮般的音波起伏着,一浪高过一浪。连带着在那深渊之下的沉欲私念也一并搅了起,赤裸裸摊在了波涛之上。

指尖的湿热侵染着神经,向那柔弱的身躯所取着更多。嗷呜的惨烈嚎叫被鲜红熟透的粘腻汁液堵在了喉中,低低的只剩下些颤栗的呜咽。

禹柒这时才好似从这场血腥的凌虐游戏中品出些甘甜愉悦的滋味。手指在纠缠在一起的粘腻肠道间饶有兴致的摩挲而过,透明的腔液同污浊发腥的团块从收紧的指缝间绽出。在一摊混沌腥臊中,禹柒触到了一团硬物,用指尖翻挑开一看,是一条还没完全被消化小罗霏鱼的头。

这是他今早亲手喂给小白的。

理智的弦彻底的崩断了,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被抽离,眼前发黑。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胸口骤然缩紧,所有的血液又在瞬间迸发到了身体的各处。皮肤滚烫,针扎般的痒意刺激着神经,蚕食着身体。根根粗黑的毛发从裸露的皮肤下钻出,攀着掌背,小臂一路向上……

“呼,呼,不……不!”低沉的咆哮和着腥湿挤压出咽喉。

指骨咔嚓嚓摩擦着,碰撞着,血肉被挤压,剧痛传遍全身。尖利的指骨穿透柔软的指腹,手掌扭曲着变为利爪。涎液自干裂的嘴角流下,牙齿掉落在一片透明与鲜红的混沌中,尖利的犬齿冲破牙床而出。

獠牙与利爪在禹柒小小的身躯上苏醒。他蜷缩成了一团,不住的颤抖,新生的绒毛湿答答糊在脸上。

他就要变成他们中的一员了。

尖利混杂的声音冲击着耳膜,嗡鸣声一片。眼前发黑,胃部一阵抽搐,整个腔体似被翻转了般,甜腥在口中弥漫。哕——喉口蠕动着送出些湿腻腻的猩红碎块。艰难撑起眼皮,虚影在眼前晃荡着,昏昏沉沉,视线的边缘是一圈圈层层叠叠的光斑。虚影形成的包围圈收紧着,压缩着赖以生存的氧气,窒息。

嘭,嘭嘭!激烈的撞击声直冲入脑海。心跳?疑问很快被打破。不,是枪声!该死的,猎人们的枪声。无名的躁狂和怒火在胸腹间升腾。虚影们躁狂混乱的四散了开,禹柒站了起身。他的身体已与之前大不相同。黑色的毛发遍布了全身,湿漉漉一缕缕绞在一起。弯曲的细长胡须自颊侧长出,随着五官的扭曲颤动着,隐约还能在那浓密的毛发间窥见那张不再稚嫩的脸。禹柒四肢匍匐在地上,后肢向后弯曲绷成弓形。弯钩状的爪尖从爪鞘中伸出,犬齿从上唇下露出,闪着寒芒。黑影一闪而过,禹柒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眼前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禹柒瞅准时机猛扑了上去。眼前的家伙一闪身,躲开了禹柒的攻击的同时反手抽抢,闪着银光的子弹呼啸着直奔禹柒。禹柒有些笨拙的矮身,子弹从他头顶上飞过,带起一阵劲风。他迅速的后退,瞳孔紧缩成一条细缝,闪烁着利芒的双眼紧紧锁定在面前的身影上。嘭嘭,又是两声尖锐的枪鸣,两具冲向那道身影的兽类身躯无力的砸落在他的脚边。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禹柒,身影转了过来。

“小柒?!”白哲信愣在了原地,握着枪的手一抖,缓缓的垂下。他斗笠早已不知所踪,脑后垂下的柔软兔耳倏的立起,轻巧的转动着辨别着黑暗中的声音。

白哲信向那片阴影迈出步子。阴影下,禹柒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喉咙中低沉的咆哮与呜咽混杂着威胁眼前之人的靠近。

“小柒,是我,白哲信。”白哲信边说边慢慢地后退。

毫无预兆的,黑色的身影猛扑而来。白哲信反射性的抬起手臂,护住胸腹,小臂上的绷带被撕裂,血晕开了一片。一击毕,禹柒收爪迅速撤身再次退回到暗影之中。白哲信无视了小臂上的伤口,撩起衣摆,将双枪别回了腋下枪袋。他手指灵活的将卡在腿侧的匕首解下,匕首并未出鞘,锋利的寒芒被刻意的藏拙。

无声的寂静里,禹柒再一次向白哲信袭来。背后的劲风直刺向白哲信左侧肋下。他要抢枪!

白哲信左手的匕首架在肋侧,右手化掌直劈向禹柒颈部。禹柒迅速侧闪,低头弯腰就地一滚,绕至白哲信身旁,出爪,攻向他的下盘。

白哲信蹲腿拧身,右腿后扫直抵禹柒腰腹。猛烈的撞击下,禹柒被扫的倒退,弯起腰腹干呕出声。白哲信上前,准备将禹柒控制住。琥珀色的双眼充着血,眼角还泛着些生理性的泪花。眼前的黑暗一阵阵上涌,嗡鸣声刺耳,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白哲信来到了他的身前,蹲下身。就在此时,禹柒猛地向前弹跳而出,一头撞在白哲信的肩膀,撞的他向后踉跄。衣摆凌乱,禹柒毫不犹豫的伸爪,银色的手枪被从勾出,顶在白哲信肋间。嘴角挑起一丝戏谑的微笑,指关节搭上扳机,扣下。

“永别了,傻*猎人。”

————

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趁着这个空隙,白哲信弹跳起身,鞭腿一脚踹在了禹柒手上。银色的沙漠之鹰并未脱手而出,爪子颤抖着,仍倔强着不肯松开。禹柒的头脑好似被封入了蜡油之中,滞塞着,混沌着,艰难的运转。“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死?”禹柒躬身站起。嘭的一声,白哲信势大力沉一脚蹬在了禹柒侧腹,左手㩐住禹柒的胳膊一扯,右手顺势勾拳打在禹柒的小腹。“枪!”衔液从口角流下,淌到颊侧,沾湿了一片绒毛。禹柒艰难的抬起胳膊,手中握着那把沙漠之鹰,枪口微微颤抖着。他犯了一个很傻的且显而易见的错误,他并没有将打空的弹壳退出,上膛。

他真是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

此刻,禹柒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在循环。

退弹,上膛,子弹被激发,呼啸着飞出。噗嗤——鲜红崩溅了出来,在黑暗中依旧显得刺眼。

眼前的人摇晃着,颤抖着,疯狂的冲了过来。世界颠倒了,嗡鸣着从耳朵,鼻腔,眼角冲出。左耳处麻木侵蚀着神经,同去猎户酒馆那次一样,钻心的痛。

 

 

基本世界观补充:

动物性特征——>心理障碍(疾病)或激烈的情绪

被社会排斥

猎人有义务清除这些家伙

禹柒(重设版)(偷窃癖——>分离性身份障碍):

初次登场还是在“瘦长鬼影”的餐馆中,父母就是餐馆的老板和老板娘。

自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应为长的就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喜欢耍小聪明,在父母面前阳奉阴违十分叛逆,活像个恶魔。但在其他人面前乖顺的就像一只小羊羔。

管不住自己的手,有偷盗癖,特别是一些亮晶晶的或是奇特的小东西。

因为盗窃了客人的财务被父母关了禁闭。(父母说要将它的耳朵和尾巴“割掉”(进一步限制禹柒的情绪表达以控制病发))

白哲信(轻度躁郁症)(二十八——>三十四):

猎人世家但出生(幼年时期)自带动物性的特征(轻度躁郁症)

有着良好的家庭教育

本身有些自卑(对于发病时无法控制自己而感到恐惧)

父母再一次猎会中意外身亡

被同族排挤离开,流浪

为什么再次参加猎会:

一方面被禹柒怂恿有着一种顽劣的心理,想要让禹柒见识到这世界真正黑暗的一面

一方面想要通过这次猎会赚够足够的钱,之后金盆洗手不干了,独自找地方隐居

故事梗概:

一(七岁)

禹柒关禁闭结束被放了出来(回忆偷盗被关的过程)

被罚到前台记账

人员不够被要求去给顾客送餐

送餐——>偷白哲信的怀表——>被发现,同时也发现了白哲信的特殊(不像“瘦长鬼影”那样脸是模糊的,有着清晰的面庞和动物的特征)

白哲信离开,禹柒跟着他决定离家出走(撒谎说是餐馆老板将他抓去打工),白哲信在禹柒的软磨硬泡下同意

开始和白哲信(躁郁症间期/轻度抑郁)一起旅行

二(十一岁)

生日时白哲信送了禹柒“小白”(一只猫猫龙)

(猎户座酒馆)

白哲信作为猎人准备参加了四年一度的猎会

禹柒给白哲信出头再次出手盗窃

再次被发现,引起几个“瘦长鬼影”围殴(“瘦长鬼影”闪现出动物特征(待定)),酒馆暴动

禹柒和白哲信逃离酒馆

白哲信将禹柒拎到了附近的小巷之中,教训/“质问”他(两人意见不合)

白:认为不论其他人怎么对待自己,都应该保证自己的道德底线,符合社会的平板标准

禹:认为只要保证自己的利益,什么手段都是可行的(不在乎周围人怎么看)

白哲信躁郁症(狂躁症)发作

不欢而散

三(十一岁)

跟随白哲信参加猎会

狩猎场所:废弃深渊(黑海豚湾)

因为矛盾失散

禹柒(和小白)遇到当地的“原住民”(猎物)被带回了聚落

禹柒在这个自由地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想要留下)

举行祭典(被注射精神刺激类药物),献祭(杀死小白)

禹柒因受到强烈的情感刺激产生了分理性身份障碍(分离出了代替“小白”的第二人格)

开始“化猫”(完全受病症和情绪支配,向“原住民”转变)

白哲信及时闯入祭奠开始对禹柒“化猫”的过程进行干预(暴力镇压(割下禹柒的半截尾巴耳朵和爪子)+药物治疗)

清扫周围“原住民”(猎物)

杀出重围,离开猎场(黑海豚湾)

医所:面对“半兽人”的私人诊所(阿西莫索)

医师烛对禹柒和白哲信进行治疗

烛跟白哲信了解情况,建议白哲信将禹柒送回去

禹柒醒,逃跑

四(十一——>十三)

白哲信决定决定没收禹柒的耳朵,尾巴,爪子让他回归正常的“瘦长鬼影”的社会

禹柒反抗

正好遇到来围剿他们的“瘦长鬼影”们(因为“瘦长鬼影”世界发生了动荡,决定将“半兽人”这些不确定因素铲除)

白哲信强制将禹柒推向了“瘦长鬼影”所创造的稳定的正常世界

禹柒再次逃离

和白哲信对峙

禹:耳朵尾巴和爪子(情感和冲动)本身就是我的一部分,是不可被剥离的(只能去与之共处)

我不认为自己可以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回之前的生活

不论是以猫的身份还是人,我都是我

我可以为了融入他人的世界收起利爪,但那本就是我的东西,这一点不会改变

最终同白哲信一起流浪在不同世界的边缘

关于这个故事的画稿(最后两张是白哲信(他原本是我另一个世界管理的角色,拿过来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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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评论了“化猫(终稿)(还没写完!!!)”

  1. “我不认为自己可以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回之前的生活/不论是以猫的身份还是人,我都是我”酷!

    “最终同白哲信一起流浪在不同世界的边缘”——zhei结尾我喜欢!

  2. 能感觉到我在逐渐更加了解白哲信和禹柒
    既希望这个故事早点完成,又希望他们的世界长长久久,能一直讲下去。

    二“人”在帐篷觅/送猫猫龙那场,我仿佛能看到!

  3. 1. 在一个月的创作中,我最享受的是从无到有创造出一个我想象中的世界,一点点将其中的细节丰满起来。同时我也很享受走进笔下人物的内心,与他们一起旅行的过程。
    让我感到痛苦的点在于构建一个比较复杂的世界观,同时还要写一个比较长且完整的故事。本来在我改二稿打完提纲的时候还没觉得会写很多,直到第一个小章节写了快5000字的时候………绝望呀!
    2. 如果重来一次,我会选择将故事集中在这一个长篇的一个小片段。些这么长不论是写还是改都太花精力了。
    我绝对不会改的是这个世界观构架和人物。很喜欢有点倔,喜欢耍小聪明,有报复心但又有自己主见的小家伙——禹柒。
    3. 创作过程中随时记录相关的灵感,多想,多观察我们生活的这个可接触到的世界。
    果断取舍一些故事,主要住人物关系变化或能引发人物成长的主线(这一点暂时做的还不是很好)
    量力而行!!(写长篇真的很累!(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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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分清主次,注意取舍,这是宵淼需要学习的。否则作为读者有时也觉得节奏有些拖沓。虽然我能感觉到你很爱你的角色。。

  4. 阿信的躁郁症,前面没有伏笔,在酒吧突然发作会不会显得有点突兀?(毕竟一个人把自己藏得再好,从上帝视角看这个人一定会有些小小的”不对劲“。我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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