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场梦。
就在一个普通的下午,一场普通的生物统练中。
我看到在一片春日的花海中,粉白的花朵下,叶片上趴着一条隐约的白色。画面再放大,儿时所看的那套法布尔的《昆虫记》的插图出现在眼前,然后破碎成现实的可怖模样。那只肥嘟嘟的毛毛虫,或者我应该叫它粉蝶幼虫,刚破卵而出几天,正在啃食着鲜嫩的叶片,汁液从残破的营养细胞中渗出,参杂着叶绿体变成翠绿色,顷刻间被吮吸殆尽。
它空空的、小小的脑袋并不像童话书里那样幻想着成长,只有细微的电流窜过一个个神经元,机械地驱动它吞吃叶片,用绿色填满短短的肠道,然后被分解搅和成恶心的糊糊。
这时一道黄黑色的闪电划过,表面的平静仍旧维持,而米白色的表皮之下,卵开始汲取营养,细胞在卵壳中翻涌、复制,一个个寄生者的身躯开始生长;病毒开始侵入细胞,以蚂蚁之躯令大坝分崩离析,然后千千万万的蚂蚁向着千千万万的大坝涌去。
绒茧蜂的寄生仅在瞬息之间,然后挥一挥翅膀便离去,在也许几天、或许几周之后死去。而粉蝶幼虫则像是小山一样坐在沙发里的胖子,层层堆叠的脂肪里住下了一个又一个寄生者,贪婪而残忍地汲取着物质与能量,而粉蝶幼虫对此一无所知,仍在机械地咀嚼、吞咽、消化。
花的凋谢来得很快,终结随着夏天降临。被寄生的粉蝶幼虫几乎成了一具傀儡,在一个黄道吉日从腹部被即将成熟的寄生者们疯狂地撕开,单薄的躯壳甚至没有办法流出一滴液体为它自己悲悯,因为它已经成为了绒茧蜂的复生中最伟大的祭品。
然后绒茧蜂幼虫们开始结茧,为它们在这个夏天最盛大的狂欢做最后的准备。但此时姬蜂又盯上了这一片风水宝地,植物混合着被感染的粉蝶幼虫唾液散发出一种叫它神魂颠倒的气味——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婴儿床那令人痴迷的原木味和交织着最灿烂的阳光气息的棉花味。它精心地把自己的孩子留在了那既有丰富食物又有柔软床褥的育儿房里,而曾经不可一世的寄生者此刻也成了被寄生者,被菟丝子缠住一般渐渐成为一具空壳。
然后新的姬蜂幼虫从绒茧蜂的茧中破出,胜利者的生命轮回终于开启;至于最开始的粉蝶幼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经典剧情里主角从来都是螳螂和黄雀,谁会去在意那只蝉呢?
然后我开始想,尽管尔虞我诈,在这三种生物之间的一系列寄生与被寄生看上去还只是自然的残酷法则。
可只要稍微的把命运降临在更高等的生物身上——哪怕是老鼠,被铁线虫钻破肚子的模样,也很难不叫人毛骨悚然:大张着的嘴是铁线虫为自己开辟的红毯,空洞的眼白是它的勋章,僵硬的只剩一层皮骨的身躯更是它沉淀半生所创造的杰作。
然后再往上,让我们的命运游戏更有趣一些:人类呢?
千万的昆虫从七窍涌出想必是一个非常有冲击力的画面,尤其是面对你的至亲至爱之人,变成所谓养蛊的容器一般,喷涌出无数或有着精巧坚硬的几丁质外壳、亦或者柔韧的外皮的昆虫。它们以自身微弱的身躯和庞大的数量,在铺天盖地的同类和你惊恐的神色当中,睥睨着你。
不过似乎还不够有趣,让我们设想一些更焦灼的情况吧。胎儿怎么样?疯狂汲取母体营养的寄生者,将她们的内脏空间压榨至极限,若不是现代医学的进步与发展,他们的降临也常常会赐予被寄生个体死亡——其实走一趟鬼门关的生还几率在今天也不见得比以前大多少,那极致的痛楚也仍旧是一个不得不闯的难关。而母体为了自己,也在自己的每一份遗传物质当中深深刻下那份“印记基因”,让受精的每一个胚胎都无法再那样决绝地吸收她们的养分,为自己搏一线生机。而就是这样针锋相对的关系,在或许基因或许人为定义的作用下,被“母爱”这样华丽精美的外表包装,成了人类无时无刻不歌颂的伟大。
多么有趣。不是吗?
所以为什么说不能相信人性。因为人性就是在你拆开了所有甜美的糖衣炮弹之后,摒弃了所有基于人类智能社会的道德观念与法律准则之后,让一个人类个体完完全全去遵守他的脊髓和大脑皮层的每一次电流波动之后,他所呈现的模样。
是最公正、最残酷、也最伟大的自然法则。
它雕刻在脱氧核苷酸的序列内部,存在于蛋白质的氨基酸排列顺序之中,甚至是每一个小小的离子穿过细胞膜上的载体蛋白的瞬间里,都清清楚楚写着它的条例。
别妄想你能赌赢它。
然后眼前的一片雪白变成了答题卡的中央,泛着复印时晕染的影子。我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在答题卡上写下这道题最后一空的答案:
“粉蝶幼虫被寄生后随绒茧蜂幼虫破出数量减少,但摄食植物时植物散发的挥发性物质吸引姬蜂在绒茧蜂蛹中产卵,使绒茧蜂数量减少,被寄生的粉蝶幼虫少,数量回升。”
我以自然为信仰,信所谓自然之神。
我们不会是慈悲的母亲和她的孩子。
我们是最妄诞的邪神和祂最痴狂的信徒。
作者阐述:
一键查询高三生精神状态哈(。)生物统练联想衍生的一篇不知名文章,确实是在我考场上的所思所想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和进一步延伸。
观感不得而知反正写得蛮爽()克克的,有一种高位面的压迫感,有点爽的
附上一张高三期间的月亮,是自然之神睁开了祂的眼睛。
祂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