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都坐下,我要开始讲故事了。还有你,老鸭烧,别再舔那个可怜的巧克力棒了,你下巴上都是巧克力。也不知道给我留一点。不,往左一点,左,算了,就这样吧。
我真的要开始讲了,别傻笑了。好,我开始讲了。
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什么时候呢?”我正要说呢。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还不是一只猫的时候。是的,我曾经不是一只猫。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当然不是一直是猫的。
在我还不是一只猫的时候,我是一只海鸥。说真的,当海鸥比当猫好一点,好在哪里?好在交通比较便捷上。只要不是太高的地方,或者向南极那么冷的地方,我都可以去。当然好的也只有这一点,海鸥活的并没有猫自在,海鸥和海鸥之间不总是那么团结,尤其当你知道自己不会一直是一只海鸥的时候,你有时候真想离那些傻子海鸥远一点。“你怎么知道你不会一直是海鸥呢?”这是后面的故事,别着急,小姑娘。
我接着往下说,既然我有时候想离别的海鸥远一点,我就决定飞走了。飞到哪里去呢?之前我听到有人说瑞典有一个地方,湖连着海,海连着湖,天气也好,人们也没有打猎海鸥的兴趣。总而言之,对一只海鸥很不错。我飞到了斯德哥尔摩。在斯德哥尔摩,我交到了一个朋友,他有很长很长的金头发,一直长到脚腕。他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我懂人类话的人。当时我病了,病的很重,整天整天吃不下东西,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吃了一盘别人剩下来的烟熏三文鱼,而做它的厨子是个英国人。总而言之,三天里什么都不想吃的我在他花园里面睡了一觉,再睁眼自己就在宠物医院了。
起初我很生气,因为那个宠物医院的鸟笼子里面全是旁边一只智障鹦鹉的味道,那鹦鹉得了老年痴呆,天天在它窝里面乱拉乱尿。等到乔治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我趁机啄了它一口。“蠢货!我根本没病!”谁知道我太急了,忘了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人类话。你当然可以想象出乔治当时的脸色。我觉得自己完蛋了。一只会说人话的海鸥,我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出现在无良马戏团里,被鞭子抽着表演。“你没事吗?”乔治只惊讶了两秒钟,又神色自如的开始和我讲人类话了。“如果你因为我把你关在这个笼子里面,那我很抱歉。你倒在我的草坪上,我以为你受伤了。”我得承认,即使旁边鹦鹉屎的味道再让人恶心,我对着这样好脾气的乔治也生不了气。
我和乔治回了家。虽说被人类养着听起来有点没面子,但是全年无休的免费饭票也确实不错。乔治家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大的花园全都是我的领地了。坦白来讲,我很开心。只要我有什么需求,我就飞上他的头顶去啄他的头发。还记得吗?我刚才和你说他的头发一直长到脚腕,金灿灿的。啄着啄着,我发现了一种玩法,我会用嘴叼着他的一缕头发,从头顶一直滑到脚腕,就像你们人滑滑梯一样。乔治的发质也不错,每天被我捣鼓也没有脱发的迹象。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比他的头发还多。乔治的头发每过半年就会突然变短一次,从脚腕短到腰上。第一次发现时我很不高兴,因为我的滑梯莫名其妙的短了一截。“你闲着没事剪头发干吗?”我问他。“头发长了这么多,可以捐一次了。”“捐给谁?谁要你这沾了鸟口水的头发。”乔治只是看着我笑,没答话,我也懒得理他。
等到我们在一起的第三个圣诞节,我早上起来去圣诞树底下用嘴啄开乔治送我的礼物之后,就去他脑门上叫他起床。他起来了,开始给我做早饭——现煎的面包片抹花生酱,我总是吃这个。我在他煎蛋的时候又想去滑滑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从快两米高的头顶上摔下来,真是痛的要死。乔治转头来看我,我看见他头皮明晃晃的秃了一块,我身边有好粗一缕头发。乔治也看到了,他什么都没说,冲出门走了,甚至连门都忘了关上。这一切真是反常极了,乔治可不是看见我摔了会无动于衷的人。
半夜,乔治回来了。他浑身都是酒气,好看的金头发变成了剃的坑坑洼洼的光头。“傻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了?”我不就是弄掉了他的一缕头发,他至于剃成这样?“呆子,我没得选啊。要不是我自己剃光,要不它们一点点掉光,反正最后都一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先听坏的。”这个问题我在网上看到过,当别人这么问你的时候,一定要先听坏的,这样比较好接受。“坏消息是我得癌症了,好消息是我以后再也不用被你叼头发了。”他妈的,这两个没一个是好消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癌症患者嘴里面也吐不出来。沉默,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沉默那么久。“有多久?”这不是重点,我还没讲完呢。
“你知道吗?”第二天,乔治突然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和我说:“我给别的得癌症的人捐了那么多次头发,到头来,别人该给我捐头发了。”“没事,也算是稳赚不赔。”我试图安慰他,但回应只是一只朝我丢过来的枕头。从那天起,乔治把自己锁在了家里,只有去做化疗和给我买吃的的时候才出门。他每出一次门,头发就又少一片,原来坑坑洼洼的头皮现在光滑的像史前恐龙蛋一样。不仅如此,他对自己的病很悲观,他不止一次告诉我:“我妈妈就是得了这个病死的,我也差不多了。”当乔治头皮光滑的不能再光滑的时候,当他瘦的已经没有人样的时候,我离家出走了。
我得声明这一点,我并不是抛弃了病重的乔治,我是去给他找药的。有一点你应该不知道,不,你肯定不知道,海鸥里面也是有类似于医生的玩意儿的。只不过这家伙有点邪门,它的法子往往是伤病毒一千,损自己九百九十九点九九。要不是实在走头无路,我是不会去找它的。它的住处只是在海鸥里面口口相传,我身边也没有海鸥真正去过,但是这时候正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好时候。为了我亲爱的乔治,我从斯德哥尔摩飞到了非洲,摩洛哥。这一路上差点累死我,不过没关系,我到底是见到了那个神棍海鸥了。
神棍说,乔治不是没有救,但是这得需要他用一种很珍贵的能力来换,再加上两条腿。“你的意思是,他治好了也是个残疾?”神棍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不仅是残疾啊,还有一种很珍贵很珍贵的能力。”“什么能力?” 神棍凑到我耳边………“这是能说没就没的吗?他是男的啊!”我彻底无语了。等等,事情没准还有一线转机,乔治万一是gay呢?这样他有没有那项珍贵的能力问题也不大。好的,很好,乔治有喜欢的姑娘,我想起来了。这样看来,找神棍也是白找,我来之前就知道了。“真是不劳而获,不对,是不获而劳。”我转身就要走。“留步!其实,如果你愿意付出这些代价的话,乔治也能好起来。往好处想,你不会变成残疾,但是你的翅膀就没法再飞了,或者说,你当不成海鸥了。”“那我能当什么?”“稍等,我得查查,你这种好像有个专门的物种转变条例。”它从窝里的一堆杂草上拽出一本厚的能砸死人的绿皮书。我看看,第七百八十五万页三千零六十五条:因为自愿帮得了癌症的名字叫乔治的金发男人而失去了两个翅膀还有生殖能力的海鸥可以变成 ,A 一只猫(雌)B一条毛毛虫(雌)C 一个宇宙无敌超级酷炫恐怖霸王龙(雌)D一只老鼠(母)。好了,选择很丰富吗,那么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变成宇宙无敌超级酷炫恐怖霸王龙呢?”神棍海鸥出奇期待的看着我。“当然,不!神经病才想在现代社会变成霸王龙呢!你这四个选项里面除了猫还有什么能选的吗?我选猫。”
当我以猫的形态和神棍告别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猫是不会飞的。我该怎么从这个该死的摩洛哥回到斯德哥尔摩呢?插个题外话,你可不要像我一样,没了翅膀才想起来自己得飞回去。事前准备总好过死后补救。好,我继续讲。我刚才和你说了,我飞到摩洛哥就已经废了一番力气,用刚刚见面的四条腿走回去更不是什么好玩的。太悲惨了,我不想在这里一点点回忆。大象,犀牛,还有那头倒了八辈子血霉的长颈鹿,它们都差点弄死我。显然猫咪是不适合在非洲大草原旅行的。等到半年之后,我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了乔治家的草坪上。那时候的我四条腿里面只有一条是完好无损的,剩下三条崴了有好断了又长,总之不太中用。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现在看我的脚腕那感觉有点外八。“疼吗?”傻子才不疼,当然疼了,疼得我想给神棍和乔治一人一巴掌,一个什么病都敢得,另一个什么病都敢治,到头来让我变成了个瘸了腿的三脚猫。算了,只要乔治死不了了,我这腿断的性价比也算不错。
我站在草坪上,透过窗户看见了乔治。他的光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长满了金色绒毛的寸头,看起来颇像金色的网球。“那他的病就好了?”对,好了,不然他怎么会长头发呢。只是他当时看着还是很不开心。我跳上窗台(腿脚不好也不适合做这个动作),狂砸玻璃让他开门。乔治看见我了,可是他没把我放进去。他打开屋门,在草地说蹲下来和我说话。“你见过一只脾气很臭的海鸥吗?小猫?我好像把它弄丢了。它长的不怎么好看,嘴是红色的,喜欢薅头发。”我这才想起来,乔治家方圆二十里地的电线杆子上全都是我海鸥时期的照片。傻玩意儿。我不过是换了一个皮肤,就认不出来我了?乔治转身想要回屋。我奋力一跳(还是好痛),扒到了他的金网球上,彭彭给了他脑袋两拳。“你回来了?”乔治问我。这时候我因为在热带待太久上火,嗓子说不出人类话来,连喵喵叫也懒的叫,我又给他脑门上来了两拳。梆梆,梆梆,“真的是你?”梆梆,梆梆,“你回来了!”好了,乔治在自己被打成脑震荡之前,终于发现了我是我。梆梆,“为什么还要再打两下?”因为他一开始说我脾气臭。
后面呢?后面,后面猫和乔治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不,再后面。再后面乔治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幸好我帮他保存了弥足珍贵的能力,然后你就出生了,坐在这里缠着我讲故事。那你会离开我吗?不会,我怎么会呢,我再也不想长途跋涉了。快睡吧,好孩子。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吃了巧克力还没刷牙?傻子乔治,管管你女儿!
非常好睡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