ヒグレギ

上午雨就停了,午休结束时天空才显出淡淡的蓝,像溶解在水中的洗衣液。绝对会有很漂亮的云,我小声对小有说,等着吧,最晚晚自习前就会出现。她啧了一声。
那怎么了?她说。
嗯……要逃课吗?

水手服的领子托着薄薄的风片飞起来,沉重的制服包拉我下坠。带数学作业干嘛,反正你肯定不会做。小有嘲笑我,可我执意要带。锋利的裙褶会变成羽毛吗?小有冷冰冰的脸上面露难色,我伸出手。
我才不需要。
好啦好啦。我笑着。她不情愿地抓住我手腕,指尖像蛇。

光斑像鱼群从塑料座位上游过,游到小有的脸颊上,游进我的瞳孔中。
这节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
轨道转弯处车身也倾斜,让人不禁想要伸一个大大的向心力懒腰。
笨蛋!
小有拽住即将摔倒的我,眉头蹙起。别生气别生气,我指着车窗。从低一点的视角可以看到云。
浑身玻璃的高楼大厦古怪地膨胀,居民楼长出茶叶蛋壳上才有的褐色裂纹。它们周身围绕着好多窗户,挂着三两件衣服或者绿植满屋。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反过来说也可以吧。我想窗户是心灵的眼睛,本是仿照千篇一律的图纸建造,因主人的不同才展露出某种无机质的个性。当你凝视远方时远方也在凝视你。蒙尘许久宛如得了白内障般的眼睛,千万框方格罗列而成的苍蝇的复眼,某种神秘而未知的生物……谁也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啊,我看到了。小有打断我。
你看到了什么?
……海。
我俯身顺着小有的角度望去,远处的天空泛起一层层云浪。闭上眼,海浪声从脚底浮起,漫灌耳蜗。
七月的火曜日,我们和海撞了满怀。

我们没有在常去写作业的咖啡厅那站下车,而是坐到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坐回起始站。
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
想看落日颜色的云朵!
小有叹了口气,跟在我身后穿过闸机。

某一站人突然多了起来,又在陌生的站名蜂拥而出,像一鼓作气挤出的牙膏。我和小有在身体的缝隙和窗户间游走,从第一节车厢踮着脚尖流到最后一节。
太阳落下了。
簇拥我们的人换了一群又一群,我和小有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
余晖洒在云的背面,但还是像分层鸡尾酒一样互不相融。云任凭太阳用最后的光芒照亮自己,矜持地自顾自飘荡。我们第三次经过某站时才开始染上颜色,我想起小时候敷了满手的指甲花。
明年七月我们一起染指甲好不好?
小有愣了一下。你是笨蛋吗?
云浪变成火红色,粉红色,橙红色。调色盘上所有美丽的霓虹般的颜色。我突然觉得这是月球背面才可以看到的景象。
明年七月我们一起……
终究没有说出口。

真漂亮呢。我听见自己说。
真漂亮呢。小有说。

云海逐渐暗淡化为灰蓝色,仿若满天淤青。我回头,身后的座位空荡荡,车窗开始映出我的脸。
回去吧。小有轻声说。
嗯。我拉起她的手。她的动作僵硬了一瞬,试探般回握,然后得寸进尺地捏了两下。
我果然没有做数学作业呢。甚至完全忘记这码事了。
嗯。
电动扶梯好长好长,容下我和小有的沉默。再长一点好不好?就像没有终点站的列车,留在墙上的八月三十一日的日历,童年时在阳光灿烂的午后做的梦。
网兜背面故意放走的金鱼。文具盒深处揉成一团的小纸条。不合身的泳衣和被羞耻心藏起来的内衣肩带。
再长一点好不好?

真羡慕你呀。
羡慕我什么?
只有你不会变成大人了,好狡猾。
压在手心的重量烟消云散。小有没有回答。

作者阐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正如人不能又坐一个小时两个半来回的轻轨又写完数学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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