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玉同人/张郑】Puppet Love

张郑cp向同人文再+1

新文风尝试

 

张景珀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郑环的?

礼堂后台的缝隙,布满灰尘味的墨绿色呢绒幕布毫无前兆地从张景珀的心里挤出了这个问题。

红色衬衣突然像吸足了氧气的血液,红得亮眼,扣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纽扣束住了他的呼吸。眉头蹙起,修长中指上的老茧蹭开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掌声隔着光亮传入张景珀的耳朵,一脚踢开了这个念头。塑料的四孔扣子又一次穿过缝隙,黑色的板鞋踏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很响的空音。

“大家好,”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稿子,A4纸右边的空白处散成黄金螺旋式的扇形,中心点是修剪整齐的指甲和汗液勾勒出的月牙形痕迹与丘峦,

“我是张景珀,2013届毕业生。”

 

他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离开了聚光灯照射范围和陈旧的麦克风,离开了在黑暗中隐藏无数双闪着晶光的眼睛的礼堂,踏着不变的步频走向二楼尽头的办公室。

不是所有曾经教他的老师都在,但所有在办公室且曾经教过他的老师都骄傲地拍着他的肩膀,扯些有关近况的家常。

他挂着职业而标准的腼腆微笑,应着。

高考市排名前一千的学生会前副会长,虽然不算最最顶尖的范例,但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来,给马上要分班考的新一届准高三做个讲座绰绰有余。

虽然母亲对他没能考上北大表示非常不满,但得知能报上复旦大学的金融系后暂且收敛了那些说教,只是阴霾仍旧笼罩在她眼角的鱼尾纹和张景珀的第二颗衬衣扣子上。

他的暑假也被驾照、兼职、入学、四六级填满,甚至没有一个晚上留给他,让他换上和学校里那位受欢迎的校草一样的无袖黑色背心,卡其色工装裤,让酒吧里闪烁的灯光一下下划过银色的项链和戒指,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像辛德瑞拉一样狼狈地逃离。

母亲给他报了最早的一期驾照考试,今天下午三点还要去练车。张景珀抬起左手,14:18。

坐公交去大概要半小时,现在就离开学校显然比较稳妥。可是站在距离校门口十几米的十字路口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左手边。

是高三时上课的南楼。

回忆被风裹挟着,拨乱了他的发丝。明明只是几个星期之前的事情,现在再看却仿佛停留在几十年前,徒剩被鲜血和白漆掩盖的“梦想在这里起飞”像个路标一样,扎在荒芜的少年青春。

高三就像是暴风雪中的雪松,挂满了时光的冰雪,却固执地站在那里。而讲桌的轮子吊起的滑轮组,把他们拉到了雪松最嫩的芽尖。

他想起了林玉,那个和他势均力敌,总是温温和和的短发女生,年级闻名的“好学生”,永远地留在了新学期的楼梯上;

他想起了陈璃和周珊珊,畏缩内敛的文科生和拥有两面的理科生,一个现在没了音讯,另一个早就没了音讯;

他还想起了李明珠,那个总是穿着白色超短裙的、在林玉案时总是站在郑环身边的漂亮女生。

噢,郑环。

他最终做出了他的选择,没有走向那栋发生了太多故事的象牙塔,而是疾步走向了高楼林立的泥沼。

他向帮他开门的保安点头致谢,在坐上公交车后打开了背单词软件。

屏幕右上角挂着“14:24”的小字。

 

练车回家后张景珀也没有时间多休息。后天,周六,他就要去博物馆的新石器时代区域做讲解员。他需要自己写讲解稿,并把那至少十页,以14号宋体排满的word文档全部塞进高考后记忆力骤降的脑子里。

平板电脑黑色的哑光键盘在台灯的暖色光里漫反射,张景珀手上不断切换着百度,word,以及古文词典网站的页面,时不时停下来,生涩地扶一下快滑落到鼻尖的防蓝光平光眼镜。

新石器时代有一个非常出名的文化,红山文化——这么一说你可能想不起来,但如果说到C形玉龙,你肯定有点印象。

红山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自然是各种玉器,只是现在张景珀看着列表中剩余的一长串展品名称,长叹一口气摘下眼镜,整个人向后仰在椅背上,用手遮住眼睛,小臂上三分之一处有一道被桌沿刻下的痕迹。

太难了。

要想出有趣易懂的讲解故事太难了。

虽然他可能真的如他妈妈所说,不是理科的那块料,可他也没有什么文科天赋。

在文科班里某些同学滔滔不绝地讲着野史轶事的时候,张景珀用荧光笔往历史书上画下一道道横线,长长短短像摩斯密码,一个字也记不进脑子;在另一些人义愤填膺地针砭时事的时候,张景珀在照着答案给政治题目题目画上一个又一个红圈,那些考试时逃出他视线的得分点被挨个抓回来,套上“红箍”;在又一部分人玩图寻玩到几千几万分的时候,张景珀把世界地图贴在了床头,每天晚上睡前闭着眼指一个地方,然后惆怅地把思维沉到那里,对身边路过的面孔、远处的植被感到一阵难以控制的烦恶。

他其实根本不擅长学习。名列前茅的成绩是凌晨一点的电子钟,垃圾桶里的空墨水瓶,写着密密麻麻的知识点的笔记本堆砌而成,而不是时间的长河,整齐的法条,在一边已然金黄另一边仍旧青绿的行道树中相遇,浑然天成。

可是十八年人生已经在母亲的催促下过去了,张景珀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擅长什么了。

他像是精致的蝴蝶标本,被大头钉从胸、腹刺入,扎在白色的海绵板上,闪着流光的翅膀渐渐干燥风化,在标本盒里碎成千万片,只剩一点点残缺的翅根可怜的挂在那里。

他又戴上眼镜,点开列表里的下一件展品。

玉环。

指甲磕在触控板上,“嗒”的一声。

 

张景珀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郑环的?

0:27,张景珀终于勉强把讲解稿初稿写完。摘下眼镜摔进床里的时候,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地挤入了疲惫不堪的大脑。

张景珀翻了个身,在黑暗里闭上眼睛,然后被重力强行扯开眼皮。

……为什么是第三人称?

无论玉环还是郑环都没打算放过他。算了,高考完熬点夜没什么。

张景珀下意识想去把挽上去的袖子放下来重新挽,摸了个空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是夏天的短袖,而且也不需要再穿着那身洗褪色了的校服了。

空调在轻微的嗡鸣声中把一切物体的温度拉到同一基准线,泛着凉意的床单和薄被就像是两片柔软的玉石,带着源于文化深处的安心。

关于玉,相当经典的一个历史故事就是完璧归赵。

璧,环也。

不对,“环,璧也。”

环是璧。

向黑暗中投入一颗滚烫的心,沸腾的空气扰动了窗帘,偷偷掺杂着几分外面的灯火,染红了好学生刮净胡茬的双颊。

张景珀抬起手臂搁在眼睛上,心跳顺着血管传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是什么时候呢?

 

张景珀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某一刻脱离了环和璧的缠绕,坠入了梦乡。他只是看到了高三开学第一天,强压着慌乱的李明珠、头比以往垂得更低的陈璃、还有挽着裤腿的郑环,出现在文科二班的教室门口。

他不太认识李明珠,也跟陈璃不甚熟络。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郑环身上。

他看到不安从郑环脏得有些花的眼镜上一闪而过,愤怒凝聚在划过下颌线的一滴冷汗里,被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绷直在神情最靠上的图层,连松松垮垮挂在小腿中段的校服裤子都显得蓄势待发。

然后他一眨眼,他面前的郑环出现在了球场上,校服裤腿消失了,纤细得仿佛稍微使点劲就会骨折的小腿上是两道流下来的血迹。张景珀的目光顺着往上,是蹭破的膝盖和郑环龇牙咧嘴的脸,他正大半个人挂在张景珀身上,单脚跳着遗憾退场,然后是提着医药箱凑过来的,很能唠叨的医务室老师。

再然后,被碘酒疼得抱着小腿整个人往后仰的郑环变成了高一哪天数学课,他向后靠着墙角和后门睡得毫无形象的样子,张着的大嘴差点被数学老师发射的愤怒的粉笔头精准命中,背锅的鼻梁最上端绽开一片白色的痕迹。

他眯着眼睛弯下身捂住眉心的动作变成了他缩在课桌和书墙后面盘手里的小车的鬼鬼祟祟的样子,然后在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脑袋狠狠磕在桌沿上,缓了半天直起身挥拍打向张景珀给过去的羽毛球,然后在新年联欢会当天漆黑的广播室里给操作台前的张景珀递过去一听桃子味的Rio。

时光是错乱的,可眼前始终是清晰的。张景珀感受到带着树叶汁液气味的夏风吹过他的头发,温热的冬季阳光烘热流浪猫的长毛,还有散发着自由气息的少年荷尔蒙萦绕在鼻尖。

是自由。

是游走在规则边缘的自由。

是守着自己三观守则的,充满赤诚的热血的,走在父母眼中“吃亏”“尽干傻事”的青春的,

自由。

郑环好像是个问题学生:不来上课,来了也基本不听讲,成绩不好,整天看些“没用”的侦探小说,人也游走在班级之外。

可是张景珀知道,郑环待人向来真心换真心,从不戴有色眼镜看人,坚持着一种傻得可怜的少年正义。

青春的自由。

下课铃响了,张景珀睁开眼。闹钟在床头柜上“滴滴滴滴”叫个没完,刺耳的机器铃声冷漠地提醒他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拥有已经养成十余年的生物钟的张景珀难得想赖个床。

不过也只赖了一分钟。

 

14:53,张景珀抵达练车的驾校门口。

已经进入上路练习的他需要等当天同车的人到齐后才上车,这会儿便站在树下背单词等人齐。

“诶?张景珀,你也在这练车啊!”

才在梦里出现过的嗓音穿过嘈杂的人群向他而来,张景珀手一抖,点错了选项,红色的长方形横在屏幕中间。

他抬起头,看到了镜片后郑环闪亮的双眸。

“啊,好巧。”张景珀咽了口唾沫,按灭了手机,“你也来练车?”

“对啊,我开始准备科三了。诶,你考到科目几了?”

“我也科三。”张景珀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看到的朋友圈,“你不是还去英国旅游了?考这么快?”

“嗐,可能是遗传,我记交通法居然记得还挺快的,回来两天科一一遍过。”郑环耸耸肩说到。

张景珀心里翻上来一股诡异的不平衡:他想起了自己努力筹备一个星期却还是第三遍才考过的科目一。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可能吧。那还真是大福利。”

“15车的都在哪?”远处传来一声吆喝,树下的两人同时抬起脚步,在短暂的错愕后一同沉入盛夏的笑意。

 

也许是第一次上路,郑环开得很兴奋,坐在副驾驶的教练二十分钟里已经骂了他三遍叫他油给小一点。

用处不大就是了。

张景珀手支在车门的扶手上,推背感和安全带正在打架,车窗外的行人像卡带的胶片电影。旁边的短发女生已经被郑环搞得有点晕车,面色苍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另一边车窗旁的哥们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通风,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调侃郑环不怜香惜玉。

“你前面那停车,换个人来,开得啥玩意……”教练揉着太阳穴说到,回头看看三人,挑中了看上去就是好学生的张景珀,“哎,你,待会你来开。”

张景珀神游的大脑刚被拉回来,有些错愕地指了下自己,在得到教练“对对就你”的确认之后心跳突然错了一拍。

郑环这时也把车停下了,两个人几乎同步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然后在树荫下擦肩而过,光斑一瞬间停留在两个人的肩头。

张景珀在方向盘前坐下,系上安全带,飘离的魂魄在后门关上的“砰”,安全带“哗咻”“咔哒”之后才嵌入了身体,随着拉下手刹的动作启动了电影的拍摄。

他开车确实很稳,中规中矩的提速、降速,打转向灯,看后视镜。有时候被人超车,有时候也超别人的车。他其实不太知道自己在往哪里开,只是循着冥冥之中的某种指引。

然后郑环凑到他后面,揭晓了谜底:“诶张景珀,咱高中在对面诶。”

他在红灯前刹住了车,踩着刹车的右脚有些微微发抖,修长的食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侧面一下一下敲着。

斜对面真的是他们的高中。

郑环刚刚说话带起的轻微气流染在他的耳廓上,画出了早上的朝霞,现在张景珀也还隐约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张景珀舔了下嘴唇,抬眼时发现绿灯亮了,脚比脑子快地踩下油门,在后面按下喇叭的前一秒启动,慢慢地开过了十字路口。

“你们是B中的啊?”那姑娘插嘴到。郑环松开了主驾驶的椅背,跟那个女生科普起来。

张景珀努力地想专注于驾驶,可是在听到郑环说到“张景珀之前还是学生会副会长呢!”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竖起一只通红的耳朵。

但后面就只剩清脆的女声发表了一句感慨,和郑环说出口的,和其他人无异的评价。

他一瞬间有点失落,但仔细想想,郑环能知道的最独特的,好像也只是他比别人见过张母更多一些。

那还是算了吧。

凑巧教练叫他在前面停车换那个女生开车,他沉默地打开双闪在前方停车,然后下车给那个女生腾地方。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三个男生排排挤在后排。郑环瘦,主动坐在中间,但是可怜的长腿只能折叠在胸前,看着有点可怜巴巴。可即便如此,他胳膊的温热和骨感还是透过两件T恤硌在了张景珀的肩膀上。

张景珀觉得心有点异常地跳。

上次和郑环邻座,好像还是高中的研学活动。三天两夜的大巴上两人都坐在一起。

还有酒店,也住在一间。

毕竟同一目的地的所有成员里两个人尴尬地被剩下,好在他俩还算认识,并不介意。

只是晚上睡前格外相敬如宾,也不像小姑娘们串着门聊八卦,其他男生聚众开黑。张景珀背书复习,郑环瘫在床上刷视频,时不时猛地蹦起来,喊着“我靠这好帅——”。

一天晚上是球赛,另一天晚上是小车。

张景珀点开了手机上的背单词软件,五分钟后就因为开始晕车而被迫投降。

郑环已经和那位东北朋友聊得有来有往,张景珀没精力加入,转过头接着看窗外。

 

练车结束后那个姑娘来找张景珀要微信,他抿了抿唇还是拒绝了。林玉体谅的笑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至于郑环邀请一块吃个晚饭的时候,张母在他无奈地拒绝之前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临时有事,晚饭他自己解决,七点半前必须到家。

于是两个高挑的身形走向了郑环安利的餐厅。

是一家川式火锅。因为都没有很能吃辣所以最终只点了微辣,但是辣椒和香料在浓油中混合产生的刺激性气味还是呛得张景珀打了个喷嚏。

他很少吃辣,因为母亲说吃辣对肠胃不好,家里吃饭口味最重的也不过是卤味。这次吃麻辣火锅都说的上是他十八年以来干的最叛逆的事之一。

郑环倒是不怕这个,又菜又爱玩地下单了一盘麻辣牛肉,结果那盘被辣椒粉盖得看不见肉的东西上来之后,尴尬的眼神隔着被划花的眼镜片相遇。

“……完啦。”郑环讪笑,挠了挠自己几厘米的短寸,半是求助半是讨好地抬眼看向张景珀。

后者哑然失笑,答应会帮他分担。

但是那个牛肉真的很辣。

张景珀一边吸气一边眼泪汪汪地想。

郑环慌乱地把手伸向纸巾盒,却摸了个空,赶忙举着手向着旁边叫了声“服务员”,又转过头紧张而担忧地看着张景珀。

火锅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张景珀闭着眼躲开,泪水打湿了睫毛,一簇簇翘了起来。

再睁眼是哪天中午上过体育课后和郑环一起吃午饭。

三轮春秋足以让少年的眉眼从青涩变得成熟,可那眼底的赤诚还是比眼前的红油锅还要热辣滚烫。

张景珀眼睛一酸,泪水又翻了上来,在郑环把手里的纸递给他之前落了下去。

“抱歉啊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吃辣。”郑环在张景珀接过纸擦眼泪地时候歉疚地开口。后者纸蒙在眼睛上,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良久才松开手,眼眶带着一圈浅浅的红。

郑环觉得张景珀好像要说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说不上不欢而散,但诚然后半顿饭沉默得多,在嘈杂的火锅店里辟出一块荒岛。

直到和郑环分开后坐上了公交车,张景珀才想起来自己明天还有兼职,在回家路上去了趟药店,扫了一盒22块3毛6的润喉糖,出了药店就拆开一颗塞进嘴里。

橘子味被草药味掩了大半,脆弱的甜味还是救不了辣得发麻的舌根。张景珀叹了口气,消散在润喉糖与铁盒子碰撞的叮铃咣啷中。

7:18,张景珀走进家门。母亲还没回来。他径直回了房间,打开电脑,讲解词跳到了他的脸上。

玉环,体现着新石器时代人们的手工能力,也体现着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基本的审美意识,人们也可能会在分别时为友人送上礼物呢。

玉环……

停下,别想了,张景珀,停下!

张景珀把自己摔进床里,紧紧握拳的手在床垫上狠狠地砸了几下。

被丝线紧紧缠住关节的木偶眼睁睁地看着马戏团里的小动物离开了离开了聚光灯的照射范围,离开了红白条纹的帐篷,向着他的山野奔去。

翅膀破碎的蝴蝶死在纸盒里。

 

“我吗?出国啊,已经拿到offer了。”

夹着的肥牛卷停在酱碗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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