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18
方亦澄把手机锁屏换成了红彤彤的“七月大吉”。
原先那个锁屏用了两年,是两个动漫人物配上一个对话框:“您又打算打开手机自欺欺人,是吗?”二次元的角色,开玩笑一般的自律语录,实在是不适合他这个准高三生禁区一样的手机。
周泽元偶然撞见他锁屏改了,还特意问了一声。
“没办法啊,我的七月太需要大吉了……就用一个月,下个月就换回去。”
高二末的七月确实不轻松。先是一场期末考,星立方扇形柱形一水排开的成绩分布没给这些半大孩子们一点喘息之机。方亦澄喜获三个一层次科目和两个五层次科目,着实体验了一番心率过山车,觉得自己本来平均3.5层次的成绩都被那个“七月大吉”硬生生拉开了方差。
期末结束后两天,分班考的六个科目全发了资料,在他电脑上列成分屏的阵队,不知先光顾哪一个为好。正忙着焦虑地无所事事,微信响了两声。
他习惯给所有人设免打扰,只有家长老师免于此列。打开一看,果然是那位久负盛名的数学老师,大家都叫她辣椒。
辣椒:b大的夏令营,还想去吗?
好久以前的事了,方亦澄愣了一下。希悦弹的通知,b大综合营,报名的时候需要输入绩点——大概是按绩点高低给名额。他那多少A+也拉不回来的艺体技和史地政绩点,自然是不出意料地落了选。不过他记得予风倒是选上了。
难道是因为谢意不去了吗?她考上了z大的少年班,今年九月就远赴长沙、彻底和高中生活说再见,倒是的确不用再去什么夏令营了。
方亦澄思忖两秒,立刻向辣椒表达了言简意赅而真挚十足的意思:想去!
那可是b大啊。这辈子考不上,去看看也不错。
辣椒回复得也很快,看来这事挺急。平时没见她什么时候秒回过。
辣椒:那就快点报名,邀请码发给你,六点以前填报完。
方亦澄一扫时间:17:32。再登上网站一看:一个大学报名网站比查户口的要的都多,一张巨型表格张口就要他两年来期中期末所有的成绩,后面还跟着九小项十八大项信息空格。他手忙脚乱地翻开希悦,填完已经快七点了。
管它呢,方亦澄自我安慰,报不上拉倒,正好专心学习。
——不过还是报上了。他长舒一口气,跟郑予风说了一声。
“辣椒给了我一个名额,我也要去b大了。”
予风:“真的吗?报的哪个专业?”
“生命科学……不过那个无所谓吧。”
吃完晚饭,方亦澄又回来看手机,知道她报了元培。他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种气度,敢报元培。
他没太多心思想这个,像个绝望的文盲一样又投入了分班考的女娲补天。考试当天早上迷迷糊糊,梦里都是圆锥曲线。
——虽说圆锥曲线题只是胡扯了一通,摆了个巨大的多项式上去就不管了。
物化生加起来考三个小时,连着考,一小时收一门。大屏幕上明晃晃打出来:生物有十页卷子。唯一不选考生物的花瑜后来告诉他,她最喜欢看到生物有十页卷子了,反正她不考。
方亦澄悲愤地不理她了,在心里一拳打爆生物。
考完三门选考,走出万人坑综合馆的时候,方亦澄听见有人大声嚷嚷:“这三个小时过得跟他妈做梦一样!”
他心底否定了此人的素质,又肯定了此人的文采,认为把这句话中间的脏字剔掉,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上楼拿书包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周泽元一手拽着笔袋瘫在地上,假装自己已经安详地死去了。叶玖扒着花瑜的肩给他拍照,引得他们这伙人都争先恐后地围着圈给他留黑照。周泽元装死装不下去了,闭着眼睛在地上踹了方亦澄一脚。
柿子挑软的捏。方亦澄原样回给他一下,站远了点。
郑予风看他俩没有闹起来的意思,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在他眼前晃了一下:“b大夏令营初审结果出来了,你看看……等会,三千块钱?这也太贵了吧?”
方亦澄看见一条b大发来的短信,顺着短信里的网址点进去,果然就是缴费提醒。他粗粗看了一眼通知,“哈哈哈,你可以申请贫困补助。”
予风郁闷地放下手机,“可是我家也不贫困啊……”
不贫困,只是她这个人格外勤俭节约而已。
他们几个等会还要一起吃顿饭,方亦澄急着回家,跟他们说再见。
“要是我们五个能分到一个班就好了……”他目光扫过正看直播的叶玖、背起书包的花瑜、还在刷手机看通知的予风,还有锲而不舍装死的泽元,“做做美梦吧,哈哈。要是谢意还在,我们还能平均分进三个班里……”
“是啊,高二的时候不就是平均的吗。”花瑜接话,“那时候我和谢意还能一起吃饭。现在她走了,你们几个选考物化生的都不陪我了。不过在一个班也有坏处,你和予风一个班,辣椒就开始嗑你俩……”
他对辣椒奇怪的品味实在是不敢恭维,不明白她是怎么把好好的朋友看成情侣的。不过想到谢意也被这样嗑过,稍微平衡了点。
“好吧——那就高三开学见。”
“不就是后天嘛。”
23.7.21
并没像约好的那样后天见。大概是怕老师们加班批卷子过劳死,学校又留出一天时间给学生们放假,希悦通知挤牙膏一样,一条一条都是“待后续安排”。
我们bdfz是这样的。
20日下午五点多,亦澄正和泽元在他们几个的小群里天南地北地瞎扯。
亦澄:“明天大暴雨哎。会不会取消入境往后延迟?”
泽元:“入境第一次班级活动就是在下沉篮球场学皮划艇。”
“?入境活动不是你组织的我不参加。”
“老师们:判不完了,找什么借口好呢?明天大暴雨?天助我也!”
就在这时,予风没头没尾地扔下了一个炸雷。
“啊啊啊出了!”
亦澄心里一紧,连忙关上微信界面点开希悦,指尖都在沁凉。换学期刷新页面一通操作下来,他看见自己被分在18班。
是中间水平的班,不出意料。他一口气没松到底,又着急忙慌地点成员看老师和同学。数学不是辣椒了,语文还是风评极佳的阮老师——都是好消息。再一看同学名单,刚刚本来有点雀跃的心情瞬间掉进了冰水里。
五个人分三个班,他就是抽屉原理倒霉的那个苹果。入眼全是陌生的名字。
予风和花瑜在19班,泽元和叶玖在17班。分班结果出来以后周泽元就地失踪,怎么敲他都不回复,可能是吃饭去了。叶玖已经一个月没上微信说过话,谁也不指望她能出现。剩下三个人又聊了一会,选科分班也出来了。
这次亦澄运气不算太差——当然也说明成绩不算太好——和泽元玖玖分到了同一个物化生5班。他再看看老师名单,整个一五毒俱全。
物理是秃头蒋老师,上课酷爱抱着保温杯当笑面弥勒;生物老师姓郭,上一届对他评价特别差;化学不认识。亦澄被这个教师团队吓得有点劝退,当即声情并茂地给辣椒发了一大段文字,大意是:我要转班!
辣椒也很有诚意地给他回了两行,鼓励他好好学习适应,总之是:想都别想。
就在这样悲痛的心情中,伴着连绵不绝的雨声,高三适应性学习的第一天拉开了帷幕。方亦澄起了个大早,在家忐忐忑忑熬到下午一点钟才出发。雨还没有小下去的迹象,南门接待大厅堆满了形形色色的雨伞。他走过略显昏暗的一层走廊,依次经过了103、105和106,又折返回去进到105放书包。
座位是排好的,他在最后一排。出于好奇,他去到隔壁班看座位表,果不其然发现叶玖和泽元前后桌。这俩人姓氏挨得近,每每都能凑在一起,实在让人羡慕。他不好站在教室里妨碍志愿者同学干活,写了名牌就溜出去,在17班教室里捡到一只看起来还没睡醒的周泽元。
“看到了没?你和玖玖又坐一起。唉,什么运气。”
周泽元抱着书包笑。
“对了,辣椒刚才让大家都去试一下电子柜,看能不能刷开自己的柜子。你快点去试,有问题赶紧跟她说。”
亦澄自己也没来得及试,先跟着他往17班那一片走,看到泽元刷了卡之后,贴着叶玖名字的电子柜啪地弹开,毫不犹豫。
方亦澄笑岔气了。
“没事她不会介意的哈哈哈……”
“你说等她来了以后会不会刷开我的柜子啊……”泽元扶着柜门认认真真地想,“那样的话,我们可以把卡里的钱刷完以后互换?”
然而迟到大王叶玖迟迟不来,周泽元百无聊赖地跟方亦澄晃到了18班,观摩起他的名牌来。
“你为什么把纸折四折叠名牌?”
“啊?难道你是折三折的?那怎么可能立得稳?”
周泽元十分富有实践精神,立刻把他的名牌拆开叠成三折立在桌上,折痕一道叠一道,居然也立住了。
方亦澄愤怒地把名牌折回原来的样子,“我这样就是立得更稳!”
泽元笑了一下,一巴掌把他的稳固结构拍扁,跑了。辣椒从前门进来,方亦澄赶紧正襟危坐,想踹他一脚没踹着。
入预活动倒没像高一入教时那样,搞成哄小孩一样的破冰和节目——虽说他们弘毅当时也的确办得很烂。几个高二时教他们的老师依次进来,叫走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男生,不多时又抱着沉沉一摞书本回来发掉。
“你选不选生物?你选不选生物?你选不——”
“选的选的。”
不按选科排班也有坏处嘛。发书的同学用穷举法筛出了所有生物选考的同学,门外又有人利用她的成果进行排除法发史地政的书。
方亦澄把书全都叠在一起,粗略估计有二十厘米厚。没他想象得那么多,但如果只是适应性学习这两天就要用掉这么多书的话就有点可怕了。他悄悄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准备回家以后发朋友圈。
以后在南楼就没法用手机了。
发完书,老师又进来不咸不淡地交待了两句,下午的活动就算结束。辣椒大张旗鼓地往教室里搬了好多盆绿萝,和高二的时候她放在711教室的一样。那时候她飞外国出差,还放心不下任命了一个浇水委员和一个监督浇水委员的委员。
外面雨势初停,一大帮学生顺着人流往南门去。
亦澄在心里把这一天定义为高二的最后一天。从此,他和书包上挂着的书院盾、希悦里“高二弘毅”的群组、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书院活动室、还有曾经熟稔的那么多老师和同学们的缘分,就要告一段落了。
23.7.23
适应性学习的第二天。
方亦澄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在自己的座位上从早上七点坐到晚上九点半,不到饭点绝不动一下的后果就是全身像刚跑完两千米一样疼。他并不知道个中原理,但并不妨碍他充分品尝苦果。于是他做了决定:以后每个课间都要去隔壁班晃一圈。
昨天的主科课没什么新鲜的,语文英语老师都是老相识了,数学老师高二也给他们代过课。数学老师姓彭,大家一般是直呼其名:小单。
彭小单和辣椒完全是两个画风。上辣椒的课得时时注意,一个走神就可能被拎起来回答问题,事后还要视情节轻重给予谈话。予风在她的课上睡过不少次,也作为她的导生被约谈过不少次——但她今年的导师首选还是辣椒。
而小单看起来彻底是温柔一派的,上课温声细语,强调纪律的措辞也很客气。据说叶玖第一堂课就睡死过去,也只是被小单遥遥提点了一下:“个别同学,注意不要睡觉……”当然,她自己没听到,是泽元把她推醒以后告诉她的。
然而就算新数学老师温柔可亲,亦澄还是有点想念辣椒。她教过他三年,如果算上阅读班那就是四年。他也当过她的导生,也跟着导师组一起聚过会、吃过她的盒饭,一时还是有点舍不下。当然,或许这也只是他没赶上辣椒而已——赶上辣椒的瑜瑜和予风郁闷得很,也很有些羡慕他的意思。
选考科目这一天,一上来就是化学。这位张老师在希悦上填错了性别,直到八点钟亦澄才知道原来她是位女老师。她看起来年纪不小了,比高一高二教他们的倩倩老师年纪大得多,而她也确实一上课就说:“刘倩老师年龄比我小,比我更有干劲,更会创新……我这里呢,靠学生自己主动努力。要不然,你的高考就不是你自己去考,而是张老师替你考了。”
她讲课条理清晰,节奏舒服,三两下就理清楚了一道分班考的难题。她还有一个重要加分项:会写板书。亦澄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到真正的粉笔在真正的黑板上写得满满当当是什么时候了。总之,这一堂课下来,她的好感度差不多跟教过两年的倩倩刷得一样高了。
如果忽略她留的32页作业的话。而且……
“这32页最好这两天内写完,我们后天讲一讲问题。”
于是今天的大化学课、小化学课、统练课和晚自习,全都变成了写作业。
接下来一节课是生物。这位郭老师倒不像传言中的那么糟糕,至少给大家的第一印象算是幽默风趣的,上课酷爱拿坐得离他最近的两个男生举例子。亦澄余光瞥见教室的另一端叶玖已经旁若无人地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像是周泽元的外套。
下了课,泽元站起来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然而叶玖看起来没有要起身跟他们一起去的意思。亦澄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叶玖还趴在桌子上,整个缩在那件衣服里面,眼睛半闭着,“我起不来。”
周泽元:“哈哈哈你猜她为什么起不来?”
亦澄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呃……生理期?”
“……不是。我腿睡麻了。”
“……你还真睡了一节课啊!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玖玖侧头回忆了一下,“一点左右?”
“?一点睡六点起,阎王夸你好身体。”
“滚。”
于是周泽元愉快地拽着“被滚”的方亦澄出去了。
他们走的是南楼中间的小门,出去是一片半露天的小场地,往上可以看到二楼有一群人正往底下泼水。前两天雨水洇湿的痕迹因为缺少阳光还顽强地留存着,顶上玻璃的边缘像一座微型的瀑布倾泻积存的雨水。
泽元一脚踏上下水道旁的边台,挑起些不着边际的话题。闲扯了五六分钟以后,当他们跟着人群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话题已经拐到了:
“你有读过爱伦坡的那篇小说吗……名字忘记了,讲的是把一个人骗到地下室砌进墙里的故事。”
“我以前也想象过,如果把一个人锁进完全不能移动的地方,让他一直保持清醒,……”
“我看过把一个永生者封进铁棺扔进海里,一直等到几百年后棺材被腐蚀他才逃出来的设想——”
“啊,好可惜。如果是铅做的大概会保持更久吧。”
“?”
回教室的路上,他们还碰到了抱着一堆书匆匆而过的予风。看到他们两个,她停下来打了个招呼,“嗨……我要困死了。”
亦澄附和了几句,并临时决定下个课间不出来了,他要补觉。
蒋武电的物理课终于还是如期而至。他捧着一个透明的保温杯,一进教室先把一道大难题打在了黑板上。凭亦澄对他的了解,应当是某年的高考创新题……总之是那种让人列了两个算式就算不下去的题目。他很快失去耐心,在电叔没有转悠到他这里的时候分心做着学案的第一章。
——这个绰号是予风起的。
电叔走过来的时候,他就赶紧拉过草稿纸展示那两行浅薄而弱智的算式,听电叔在他头顶笑眯眯地说:“怎么不画图啊?就这么硬算?”
会画图谁不画啊。
过了差不多二十五分钟,电叔才拍拍手叫停了这一片漫长的沉默,开始了他与课前这道大难题相比稍显单薄的半小时极速授课……之后又是喜闻乐见的一大篇卷子和自习时间。
下课后亦澄把电叔标志性的前测讲给予风听。他们曾经在同一个班听过一整年电叔的课,予风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他果然还是这样啊……”
平等地憎恨每一个不上电叔物理课的人。亦澄郁闷地想。
下午的四个小时过得非常快,下课铃刚好响在了亦澄觉得自己要断气的一瞬间。他的同桌不巧是个行知来的卷王,一节课笔都不带停的,连带着他也一刻不敢歇,停下来思考都有负罪感。这样的重压之下,32页的化学作业居然已经写完25页了。
晚饭之前予风拉着花瑜来105找他们三个,一眼就看见了亦澄摊开在桌面上的化学作业。
“哇,写这么快?太强了太强了,我上课感觉都要困死了就摆了。”
泽元听到这边的声音,走过来一伸手就拎走了他的学案。
“哎——你干嘛!不是有答案吗!”
亦澄不得已也跟着他走到他的座位上,看到他正跟前36个元素的电子排布式和轨道表示式作斗争。
“哟,写1s22s2呢?加油啊哈哈哈。”
予风低头看了看,“我们班说了第四周期元素的轨道表示式也要写哦。”
亦澄立刻模拟了被掐住脖子的声音。明明学案上都说了不需要……
泽元翻了几页他的学案,发现了好几道漏掉的题,开始大声嘲笑他。亦澄把自己的学案抢回来,“谢谢提醒!闭嘴写你的吧!”
花瑜表示自己要去跑步。她看有些同学会在晚饭前上操场跑两圈,决定效仿。中考体育18.5分擦边及格、至今懒得要命的亦澄马上拒绝了同行的邀请,其他人也没有跟着她去的意思,于是她自己先走了,剩下的人往食堂慢慢走。
整个学校只有准高三的可怜孩子们,食堂显得意外空旷。亦澄决定吃个火鸡面挑战一下自己、释放点压力,予风跟着他一起点了。中途叶玖把饭卡挂在了亦澄脖子上,拜托他跑个三层帮她买杯饮料。
三层卖饮料的阿姨今天格外善良,额外送了他一杯。方亦澄抱着三杯饮料赶回二层,让予风和泽元去商量多出来的一杯给他们俩谁。
泽元:“……你能不能跟阿姨说说让她送两杯?”
亦澄:“要点脸。”
后来饮料还是归了予风,泽元觉得点了火鸡面的某位更需要这杯饮料。果然,吃到一半,予风已经受不了开始后悔了。
“救命……感觉我再吃就要辣得哭出来了。”
亦澄倒觉得这个档口的辣度有所收敛。“好好好,你哭一个看看?”
泽元:“?别太逆天。”
之后予风开始好奇他们三个的化学和生物老师怎么样。叶玖简单评价了两句,评价不出更复杂的,因为她在睡觉。
“我们生物老师有点像咱们初二的那位化学老师,”亦澄接话,“特别像大仓鼠,说起话来脸上鼓鼓的很有咀嚼感……”
“哈哈哈是说他胖吗……”
旁边叶玖被这段形容笑呛着了。
“……而且他看起来有一点易汗体质,上课的时候脸上汗珠特别明显,衬衫也有一块像是汗湿的痕迹。”
“你上课都在干些什么啊!”
“当然是好好听课了!观察老师只是顺带的而已。难道你不会这样?”
周泽元表示不理解。“不过他讲草履虫的那一段还是挺好笑的……‘哎,这个食物大小正合适,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然后比划前排同学的那一段。”
叶玖又被他的形容勾起回忆呛了一回,一边笑一边要站起来给他一拳。
晚自习就比较平平无奇了。周泽元摸出耳机听了两个小时的音乐,亦澄并不确定这样是否合乎规定。叶玖不出意料地又睡了,自习结束以前急急忙忙把亦澄的本子借过去从第一页拍到了第32页,成了一个巨大的pdf。
中途予风过来找了他们一趟,花瑜没跟着一起。
“我感觉我要——”
“停停,”泽元笑着举起一只手,“我猜你要困死了!你每节课下课都要说一遍这个!”
“……确实。我要困死了。”予风坐在他身边扶住额头,“我们班的气氛真的太可怕了!一下课除了张哥堵在后门口吵得特别厉害,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写作业,简直要抑郁了,必须得找个人说说话。”
张哥是有名的抽象人。名言之一:“我是世界的终结者,亚托克斯!”
而且予风不幸和他六科都在同一个班。
适应性学习的第二天,所有悬念都揭开了,状态是:想死。
23.7.24
开考。
早上七点整,方亦澄第一个踏进教室,把所有灯都打开,习惯性地趴在桌子上打开新能源系统看看今天的早读任务,打算先给自己十分钟补觉时间。
——然后看到了数学小练习触目惊心的倒计时。
他触电一样爬起来,手忙脚乱翻出草稿本,甚至都还没看清楚自己还有四十八分钟而卷面只有十道题。卷子本身倒是不难,但这份惊吓气势十足地赶走了他一早上所有的睡意。
下了早读查看分数,今天没有数学课,数学客场作战,惜败,错了一道题。27个满分,这么算的话排名是28……虽然知道这样算没什么意义,亦澄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七点钟的脑子就是团愈伤组织,到了中午才能分化成好用的脑细胞。
化学课试水一样发布了14道选择题在系统上,虽然称作小练习却没什么考试的实感。电叔课上很和蔼地说第一次物理统练是假统练,自习的,第二次才会考试。
电叔英明!亦澄在心里放烟花。第二次物理统练的时候他就去b大了!
要说这一天的考试,还是下午的生物统练最有分量。一个半小时,一百道选择题,郭老师就像个大仓鼠一样撑在讲台上笑着看大家挣扎。时间倒是充裕,四十多分钟过去,亦澄已经做到了96题,神经稍微一松懈,撑着脸就睡了过去。
后来还是郭老师和前座的两位男生说话惊醒了他。那两位听起来是已经耐不住性子交卷准备干别的了,大仓鼠低声跟他们说:
“你们俩第二道题就做错了。”
方亦澄悚然一惊,飞快地扒拉到页面最顶端看第二题,感觉自己应该没选错。他没敢再睡,迅速选完了剩下四道题,熬到时间差不多结束才交卷。分数一下子弹出来,红色的数字触目惊心:83。比平均分高,达到了亦澄心里对自己的宽松要求——不过第二道题就错了。
泽元和叶玖下了课还是坐在座位上没动。亦澄过去探头看泽元的屏幕,“怎么样?多少分?”
“0分,”泽元无奈地答道,“玖玖也是0分。”
原来到点不交卷让系统自动结算是会判0分的啊。亦澄幸灾乐祸,笑得非常开心。
“你们哪怕提前一分钟交卷呢哈哈哈……看我这叫未雨绸缪。”
“嗯?你们生物考完了?”予风从隔壁班张哥的魔音下逃出来,“看来bug修复了啊,太好了太好了。”
两天前,予风考试的时候,系统上正确答案的选项自动加粗,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张哥靠着这个半小时速通并取得满分,自称得到了上天指引。
“……我也看出来了,但是有几道题我不认同加粗的选项,最后就得了94分。”予风提起来还是很想笑。
“好好好,铮铮铁骨,宁扣分不屈服。”
叶玖还在纠结某一道题的选项,泽元把她拎起来,“别纠结了我饿了!现在去吃饭吧?”
“现在人很多哎,”予风摇摇头,“要不要先去操场转一圈?”
亦澄表示同意,“坐一天我腿都要断了。”
上午刚下过雨,外面仍然是阴沉沉的似乎要滴水。几个人就要不要带伞的问题争论了两分钟,最后决定赌一赌运气先不带了。南楼外是他们在做高中部学生时不常来的区域,方亦澄思乡情切,一出门还是下意识往东楼北楼的方向走。一路上树影阴翳、水汽弥漫,铺垫了十足感性的环境。
周泽元觉得应该用文雅些的词形容眼下的景色。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陆成江。怎么样?”亦澄接话,“好像是陶渊明的诗吧,你应该听过。……你听过的,对吧?”
泽元按开手机,让他对着siri再念一遍。
“——等等,我怎么感觉有雨滴在我头上了。”叶玖忽然开口。
“是树叶上积的雨吧?树吐了你一口口水哈哈哈……”
“不对……我也感觉有雨滴了。”
亦澄低头一看,木制的长椅上已经铺开了新鲜的雨水晕湿的痕迹。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雨势骤然大起来,一声闷雷像打开了止水阀一样。
“哇啊啊啊啊——”
四个人一边笑一边喊一边狼狈地跑回去,站在19班的教室外面笑得喘不过气来。
“好笨啊,如果瑜瑜在肯定要骂我们好笨啊。”亦澄拿了自己的伞走过来,抽出伞柄发出铿的一声金属碰撞音,“听,像不像拔剑出鞘?”
“什么?谁要和我比伞?——”周泽元拎着他那把巨大的黑伞跑过来,叶玖自动给他让出了表演空间,看着他手腕一甩就孔雀开屏一样抖开了伞,“如果放在西幻世界观里的话,你的更像剑士,我的更像……法师?”
“我之前也有一把伞,”玖玖对着亦澄说,“我特别喜欢拿着伞柄把伞头甩出去玩。”
“后来呢?”
“都说了是之前有把伞了。”叶玖笑得不怀好意,“后来,有一次我又那样一甩,伞柄还在我手里,伞飞出去了。你再那样玩小心落得一个下场。”
亦澄一边笑一边往外走,特意避开周泽元的臂长半径。之前有一次这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大雨天明明自己带了伞,还抢了他的,两把伞撑开垂在身侧像涡轮发动机就跑进了雨里,之后竟然毫发无伤没感冒。
——不过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他的伞还是被抢了,在泽元转着圈玩的时候一不小心甩飞出去落在地下食堂的楼顶上,惊飞了一群鸽子。
23.7.30
不断肆虐的暴雨。
手机里的天气预报上一条接一条的预警,无论清晨还是正午都阴沉沉的天色,以及……空的19班教室。
亦澄上数学课上到一半,花瑜和她们班的一位同学忽然闯进18班来,带着点歉意和小单老师说要借抹布去擦雨水。19班的玻璃似乎密封性不是很好,日常需要拿个脸盆接水,今天大概是控制不住了,刚擦过又会漫开一片。
一小时以后,他们就彻底屈服于极端天气的淫威,转移到楼上的203教室去了。
事后瑜瑜说起这回事,还开玩笑说203是万能教室。平常是政史地,一有问题就海纳百川,什么学生都能进。她说哪天你们物化生班的教室天花板塌了,就由她来引荐到二楼去。
方亦澄说不用担心,天花板塌下来有物化生6顶着。
下午晚饭前的自习时间,预科部的广播出了点动静。大家对这个广播没什么好印象,一个升旗仪式前的注意事项硬要来来回回循环播放五分钟,国旗下讲话还要正襟危坐假装好好听——阮老师的嘱咐,不听可以,起码装作在听的样子,不要拿个平板划来划去。这样老师是要找来谈话的,她怕麻烦。
不过这次倒不是坏消息。
“……今天的晚自习改为两节,……明天线上教学……”
广播还没说完,欢呼声已经此起彼伏地炸起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从广播里听见好事——!”
坐得离垃圾桶最近的男生激动到蹦起来了。讲台上阮老师先放任了一会,看教室里的声音没有小下去的意思,才站起来拿她的长棍子敲了敲黑板。
“知道你们开心,但是现在先给我好好上自习。”
到了晚饭时间,始终喧嚣的白噪音倒是隐隐有了停下的趋势,间或落下几个威力不大的雨点。刚刚狂欢过的同学们此刻又惴惴不安起来,一边相信学校不会出尔反尔,一边担心空头支票来不及兑现就取消。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节晚自习结束,广播里也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亦澄把电子柜里所有的书全都塞进书包里,背起来被拽了一个趔趄。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泽元嘲笑道。
“今天回家以后,再见面就是开学了。”亦澄边往外走边说,“你们在预科部补课的时候,我们要在b大考连续三个小时的试。不知道谁更惨一点。”
叶玖说那还是你们更惨一点。“我们还可以点外卖吃。”
“疯狂星期四!”泽元快乐地接话,“我们俩肯定会点的,要是你们能用手机,就拍了给你们发过去狠狠嘲笑——”
“b大的饭据说也很好吃的!”亦澄愤愤地反驳,“我 一 点 都 不 喜欢吃那些垃圾食品。一点都不。”
“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
结果还是因为大雨,亦澄没能像之前安排的那样第二天下午就进b大报到然后吃一顿据说很好吃的晚饭。予风倒是不畏艰难险阻去了,发了个朋友圈哭诉自己裤脚都湿了——事后她告诉亦澄其实是全身都溅上了泥水,该说不愧是淹园吗。
没有独立卫浴,床会发出很可怕的嘎吱声,整层共享一个空调遥控器,室友十二点熄灯两点钟结束睡前谈话早上六点还要很大声地接妈妈的电话——予风私信和亦澄抱怨了一大堆,使他对自己接下来五天的生活生出了不小的恐惧。
予风在寝室里大声哀嚎她要回家。
好容易等到第二天一早完成报到见到了寝室的真容,亦澄觉得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虽然不开空调的房间的确像蒸笼而他这个社恐并不想打听那个该死的遥控器到底在谁手里。
上午九点,班会。每个班的班主任都是大二的学生,也是bdfz的毕业生,算是他们的亲学长。这位学环境的学长着重介绍了b大是全国第一全球尖端这一点,又真情实感地讲述了哪个食堂最好吃。
亦澄手里的饭卡存着425元,不退不补,五天必须花完。现在他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已经放弃考虑考试的问题了。
午饭是在家园食堂解决的,很便宜也确实好吃,据说比某理工大学的饭便宜多了。亦澄很兴奋地把饭拍给爸妈看,被说了吃这么多你是饿狼吗。
要不是因为端不动了还能吃更多的。他把手机收起来,假装没有收到这条反馈,愉快地开吃。
下午先排了几场b大老师的讲座,所有的北京学生都被安排进了一间巨大的教室里,按照中学分开就座。予风私信敲了敲亦澄:“你看二十二中待遇好好哦,还有专列。”
指专门一列。亦澄抬起头观察了一圈,似乎二十二中的人数确实比他们这个正牌附属中学来的人还要多。
正式开始以后亦澄就浑浑噩噩地听着,就记住了一位医学部的教授放出来的高考数据,坚持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还是犯困了,结束的铃声才把他吓清醒了一点。铃声和bdfz的上课铃是一样的,亦澄将其归为条件反射。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愉快了——每个专业占据一间教室开讲座答疑,大家各取所需去听,还有一个集章活动。上一个阶段活动结束得比预想的早了一些,还有四十分钟空余时间,予风和亦澄决定去校园里逛一圈。
几个月以前生物组组织他们来过一次,看到了逼仄狭小的地下实验室和鱼比人住得舒服的斑马鱼培育房。这次转一圈的主要收获是遇到了流动餐车,卖很贵的京八件。
“这下饭卡里的钱不愁花不完了!”予风很满意,“最后一天就来这里买京八件,还可以送给没来过b大的亲戚们。”
可惜,愿望落空了。亦澄去买了杯饮料,得知流动餐车不能刷临时卡。
23.8.30
或许之后的方亦澄回忆起这一周的经历,会觉得这是整个高三最轻松的第一周。但身处其中的时候,他只是时时刻刻都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掉了。
两天网课像是个过渡期,早读晚自习一样不少,语文统练也照常进行,却因为在家里而没那么让人崩溃。甚至在进行了两个半小时的标准高考语文考试之后,他还能暂时忽略使用过度的右手,跟周泽元聊个天。
泽元给他拍了自己加葡萄冻冻的芋圆奶茶看。已经数周没碰过垃圾食品的亦澄悲哀地挂了视频通话,并且告诫他天天喝这个小心活不过二十岁,尝个味道就扔了吧扔哪了记得告诉我。
就在这样兵荒马乱半卷不卷的气氛中,高三真的开学了。其实无论是课表安排还是课程内容,就连起床时间都和在家时差不多,可亦澄还是一下子就被困困小狗缠上了。硬撑起精神瞪着桌面发呆的时候,叶玖来找他借作业。
“嗯……要哪份?今天是主科课,我没怎么带物化生……”
“没事,”玖玖十分干脆,“你的作业都给我吧。反正我哪份都没写完。”
“?你替辣椒来查我作业了是吧。而且这些作业不都有答案吗?”
“你的答案已经paraphrase一遍了比较真实,抄你的不容易漏。”
亦澄无奈地看着她抱了一大堆作业走。
下午的统练时间是数学,一照面就考试实在是不大厚道。可亦澄并没有多少紧张感,可能是因为题目确实中规中矩,非常善良,一看就不是辣椒出的。
当然,放松的代价就是他的数学完全去世了,第一道解答题求导求错了,而他甚至看到答案的一刻还没反应过来。ln(-x)这种有悖常理的求导还是消失在高中数学卷子上吧。
但是所幸此人心大如盆,扣了12分消沉了十分钟就恢复正常了,还兴高采烈地跟所有人讲述自己的伟大计算。
“幸好我现在在小单的班里,要是辣椒还不一定会怎么收拾我……”
当天晚上,为了缓解物化生三门开学考全都堆到周六的紧张情绪,泽元又提出了晚饭前去操场跑一跑的建议。
“主要是提升一下多巴胺含量啦……所以不要把它当任务完成!次要作用才是让亦澄体育会考及格。”
有了绝妙的开学考安排珠玉在前,大家很快就同意了,并且认为这是非常好的缓解压力的方式。一开始的成员只有泽元、亦澄和叶玖,于是泽元决定拿个本子来记录三个人的成绩。
“我用玖玖送我的本、亦澄送我的笔、我自己的手记录,很不错吧!”
“嗯?”亦澄听出点不对劲,“玖玖什么时候送过你本子?她不是每年生日都送你一包糖吗?”
“送过啊,是一个白色的,上面有只独角兽……”
“……独角兽是不是一个可以按的海绵体啊?”
“对啊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送的!你这个——”
……总之,最后泽元用玖玖借去用过的笔来凑数了。
第一次跑步,三个人全速冲了一圈。泽元一骑当先,亦澄和玖玖激烈竞争倒数第一,亦澄以微弱优势夺得倒数第一的宝座。差不多领先了四分之一圈的泽元坐在边台往本子上画他们三个的头像,用的是他们的mbti形象。
提倡者、鉴赏家,还有一个头顶王冠象征冠军的辩论家。
亦澄所不知道的是,一周以后玖玖不幸病倒了,这个跑步活动就再也没人跟他争倒数第一了。
坐在旁边剧烈喘气的时候,亦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问了泽元一句:“哎,你要是想跟一个人绝交,会怎么说?”
泽元大概知道他在指什么,仗着自己已经不大声喘气了,有理有据地回答:“我会告诉对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一个人有权决定自己和什么人相处,如果一段关系中只有单方面的付出,就不应该持续下去……之类的。怎么了,你想跟我绝交?不用这么委婉。”
亦澄比了个ok的手势,靠在铁栏杆上,说:“那怎么可能。总之谢谢你。”
第二天中午,亦澄在教室门口碰到了予风。她手里拎着一张巨大的贴画,问亦澄班里有没有同样的一张。
上午辣椒塞到他手里的,嘱咐他今天之内贴在班级墙上。亦澄刷开电子柜,给她展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两张贴画。
之后亦澄拉了泽元和玖玖当临时工,帮他们俩各自贴好了班上的贴画。一张“入班即静,入座即学”、一张肯定不会有人看所以被亦澄自作主张贴到教室最后边的班级公约。亦澄和泽元一人扯一边试图把它贴得横平竖直,结果是四个人互相嫌弃到差点吵起来了。
“左边高了低一点,……不对太低了!再往上!上!你是傻子吗——”
“辣椒肯定想不到,”亦澄感慨地对予风说,“不仅咱们俩不靠谱,咱俩的朋友也一样不靠谱。”
残酷的时间还是爬到了周六。看到分数之前,亦澄对这一天是没有什么实感的,只对非得上传新能源系统的奇葩规定和学校食堂的新品咖啡印象深刻。当天他喝了一瓶,效果显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跟自己来了好几段即兴演讲。
23.9.21
比课堂和统练更值得期待的是课间。
前两周里,靠着咖啡和新时代新青年不屈的意志,亦澄还勉强能在一半的课间里保持清醒,不像叶玖无论上课下课都有一定概率睡得像死了一样。但随着那点新鲜的热血消耗殆尽,他也一下课就立马没电关机了。
偏偏玖玖仿佛在医院里养精蓄锐足够了似的,课间兴致极高,过来揪着他的帽子把他拎起来:“出去走走吗?”
“我要困死了,”亦澄诚恳地说,“为什么不问问泽元呢?”
“他让我来找你。”叶玖指了指几米外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衣服里沉睡的泽元。
“那你记得告诉他,我要把他的头拧下来浸在咖啡里给他提提神……”他把自己的帽子解救出来,也效仿泽元整个埋进衣服里睡。
当天晚上,晚自习的间隙里,亦澄又撑着脸迷迷糊糊想睡,后门忽然传来一声音量极高的:“方亦澄!”
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看见泽元扶着门框笑。
“……你最好真的有事。”
“你真吓着啦?”泽元毫不走心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呃我其实知道你会被吓到,哈哈哈。”
“……”
“我本来是想跟你炫耀一下我们班的流动红旗的,”泽元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就挂在我们班墙上,看起来挺蠢的……”
“是吗?”亦澄不怀好意地笑,“我怎么记得有两个人在值日生倒完垃圾以后把纸团往我们班垃圾桶里扔呢?不会是你和玖玖吧?不会吧?”
予风和泽元小小地吵了一架。
原因已不可考,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泽元从此陷入了社交低能耗模式,已经一周没跟予风正面说过一句话了。这一周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亦澄把泽元拉走,剩下的三位再一起去吃饭。
这天泽元被听口绊住了脚步,亦澄才得以和大部队会合,四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饭。晚饭时间讨论了一小会两位的社交困境,话题很快滑向了别的地方。
“周泽元这个人就是会这样啊,以前在衔接班的时候也是……我还没跟他吵架呢他就无缘无故不理我,我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亦澄开导了一下予风。
予风:“赞同后面那句。”
花瑜:“赞同后面那句。”
叶玖:“我有时候也会不太想理别人,偶尔特别容易生气,很正常的吧……所以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一直不生气?”
花瑜:“生气了就忍着。不过我也不能算没生过气,和亦澄比起来还是有差距哈哈。我还因为你们没记住我的选科骂过你们一顿呢。”
亦澄非常委屈,“我记住了!”
花瑜:“我不骂你你记得住吗!”
“什么啊,我本来就记得住……不过我也记得你,大概是初一的时候吧?因为泽元大声说了阿意的什么八卦和他吵了一架。”
叶玖游离于话题之外,认真地吃饭:“我觉得食堂这个番茄牛腩面有点多。”
予风:“确实哦,而且面也变得很难嚼。”
亦澄就在吃一碗番茄牛腩面,浑然不觉,还在全神贯注地吸面条。
“我有时候会特别讨厌某类人,”叶玖随口一说,“比如小学的时候讨厌别人乱动我东西,稍微碰一下我都会难受半天。”
“是啊,我也讨厌来着,”亦澄看了她一眼,“初一那年有个人做我同桌,乱动我东西,把我那个绿夹子上的花纹全都刮掉了……”
花瑜一开始以为他说什么严肃的事情,听完笑出来了。
叶玖一把捂住脸,“你怎么还翻旧账啊!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个绿夹子我要用到高三毕业,以后当成我们坚实友谊的凭据。”
叶玖开始向桌子上的所有人发射遗忘魔咒。
23.10.9
月考和期中考仿佛是连在一起的。
没了开学考的轻松环境加成,月考正式考试的氛围让亦澄表演了一个全面崩盘,只堪堪保持住了第一层次的脸面。他的导师大概是这种事见得多了,也没像辣椒对待予风一样大惊小怪地让他反思,只是在约谈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你们这个班,数学至少要到130呀。你的生物和化学……啧……”
亦澄希望自己可以把脸埋进星立方。
“不过语文不用担心哈,你的作文我们语文组老师都很喜欢,是标准的高考要求。班里有些同学虽然文笔不错,但高考就是不喜欢那样的,不像你的——”
这是说我文笔拉垮吗。亦澄绷着嘴角心里吐槽。
晚自习的课间,亦澄在企业微信上闲得没事瞎扯:“我又有新的梦想了。”
泽元:“你五分钟前刚换过一次梦想,花心大萝卜。”
“好吧,这个五分钟我的梦想是研制超级病毒杀死五分之四的人。”
叶玖:“你不是要团员投票了吗?你可以给所有人都感染上,投你票的人才有抗体打。”
泽元:“这样的话我宁死不屈!”
叶玖:“那你想杀死哪五分之四呢?”
泽元:“语文没进第一层次的。猜猜我们三个当中谁会死?”
因为作文没写完荣获第五层次的叶玖愤怒地不说话了,发了许多个生气的萨卡班甲鱼表情包。
成绩的话题还要持续发酵好一会儿。第二天中午吃饭,他们的话题仍然没有翻新。
泽元吸一口面条,摆了个十足挑衅的表情出来:“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听口49分?”
亦澄微笑:“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听口49.5?”
泽元愤怒的咆哮声隔着桌子传过来:“没人问你!!”
这个话题实在有点太不愉快,他们的关注点迅速地从英语听口跳到了蚕。
“我记得我小时候科学课组织养蚕,我妈就给它找桑叶吃去,”叶玖看起来挺怀念,“蚕的食量可大了,一棵桑树都不够它吃的。”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亦澄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我们找一百万只蚕,给它们泡上EMS,然后让它们只吃塑料筛选一波?”
“蚕:想饿死我就直说!”
“要不还是从细菌里筛选吧……”
“要不就基因工程出来一只可以自己用电能生存的蚕……”亦澄坚持嘴硬。
“计算机?”泽元开始笑。
“对哦,我们搞一百万个计算机,和人类对话一段时间以后图灵测试,让它们快速进化出智慧……”
“计算机不是生物!”泽元痛心疾首地指指点点,“要不然第一台计算机就不会是二十世纪才发明出来的,而是从发明算盘那个人的墓里爬出来的了!!”
“不过说起图灵测试,亦澄科技竞赛课上做的那个东西绝对可以通过测试。”叶玖含着口饮料尽量不喷出来。
他课上做了一个十二面体灯,其中九个面都印着当时的书院督导金针菇的脸,他们管它叫金针菇灯。它是红外线控制开关的。
“为什么?”
“你那个灯,让它开的时候不开,不让它开的时候它亮了,除了人类谁还有这种叛逆精神?”
亦澄拒绝回答。“你的作品好到哪去了?做到最后发现忘记加电源,做出来的东西是给电鳗用的吧?”
月考的最后一点余韵发挥在化学课和物理课之间。
不太靠谱的蒋武电拿着一个没气的篮球和一个没气的乒乓球,想要重复月考选择题压轴的两球对碰实验,站在教室前面开始表演。结果因为做不到对心正碰,乒乓球以一个欢快的轨迹折跃出了教室外。
重复四次实验以后张红花老师端着杯子进来了,一进门眼镜差点被乒乓球削掉。她询问周围看热闹的人,得知蒋武电已经实验多次,至今零成功。
“蒋老师啊,”她操着大嗓门开口,“咱们实验讲究的是成功率啊!尤其你们物理,不是说研究万物规律吗?怎么一次都不成功呢?我以后可不相信物理了!给孩子们做实验,你不自己先做成功了,跑到这里来现眼!你快出去吧,这要上课了!别再误导孩子们了!”
她又冲着大家喊了一声:“别被老蒋误导了啊!赶快把他说的东西全都忘掉!”
蒋老师惨遭驱赶,只好到走廊里继续他的失败实验。红花到外面看了一眼,回来叹息:“到更大的地方现眼去了!”
那之后,南楼一层流行起“手哨”,把两手交叠放在嘴前用力一吹,能发出尖利的哨声,亦澄管它叫学海螺叫。红花老师看到班里海螺大肆繁殖的现象,质问电叔:“是不是你教他们的?”
蒋武电十分冤枉,“我也是第一天看到他们吹啊!”
红花根本不信,坚持认为电叔是忽悠大家下次考试考这个现象。
下了化学课,亦澄一边伸懒腰一边往教室外面走,看见叶玖在摆弄一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个解压用的捏捏馒头。她之前往学校带过一个解压鹅,被泽元玩脏了以后就不带了。
“给我捏捏?”
叶玖答应得挺痛快,亦澄就轻轻捏了捏,觉得软软的挺可爱。
下一个课间,泽元也看见了。
“给我捏捏?”
他玩馒头比较刁钻,专门抠底下用来灌内容物的小口。锲而不舍地抠了一上午,他下午再使劲一捏——
馒头爆浆了。
叶玖抱着手等他解释。
“呃……要不我赔给你?这个多少钱?”
“七块,”叶玖气定神闲,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不过我不要你赔钱,你给我买个新的。”
“……帮你点饮料行不行?”
“好吧,行。”
她欢快地挑饮料去了。
亦澄:“我呢?你们凑单不带我一个?”
叶玖冲他挥了挥手。
晚饭时间,叶玖拎着她的抹茶饮料坐进地下食堂。“哎呀,这个抹茶有点苦。”
没有饮料喝的亦澄郁闷地说:“你可以不用说那么详细。”
花瑜笑了,“你不应该说‘多说点我爱听’吗?”
叶玖又吸了一口品了品,“不过这个波波还挺好吃的。”
错乱的亦澄回答:“多说点我爱听。……你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不能。”
“我以前都给你尝的!”
“我有吃的东西也给你留啊。”
“那你给我尝一口。”
“……这是喝的东西。”
“你是狗东西!”
花瑜拍着桌子笑得十分开心。
作者阐述:这是刚上高三的时候写的,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写下去,现在当然也不可能继续写下去了,于是发出来算了。
虽然五位主角各有原型,但其中的三位是性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