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 睡 失真的

*没想好文章名字

又是一年秋收季。山下的村民背着竹篓，拿着木棍上山打枣。此村名为红枣村，顾名思义，以种植红枣为生，又因红枣而出名。

枣熟了，远远地望去是一片诱人的红。他在山上的小屋前远远地望着半山腰人们的身影，良久，转身回屋。

他知道，今天晚上，就会有人背着几篓红枣上山来，放在他的门前。每年都如此。只因为他的妻子几年前毅然决然地来到这个贫困的村庄工作，自己贴钱带着村民种红枣，最后村庄因此致富，她却因为过度劳累而生病，早早撒手人寰。她不是本地人，自从来了这里后再没回过家乡，他本想接她的骨灰回家，却受到村民的极力挽留，他便在此定居。

他们本是大学同学，她那会儿就有很远大的理想——让世界变得更好，很空、很虚，没有人当真，只有他，坚信不疑她可以做到。她刚来这个村的时候，每个月都给他寄信，语气总是很俏皮、活泼，讲乡村的生活如何如何新鲜，讲村民如何如何善良，但最多的还是讲种红枣。之后每次丰收，她总要给他寄红枣，让他尝完必须写三百字的感受和可以改进的地方。他每次看到她如此执着总是扶额失笑，但次次照做。

可是她走得太突然，前天他刚刚收到她的信，把回信发出去，就得到她的死讯。才知道她早已落了病，却从未在信里提过哪怕半句，生病期间依然每日坚持上山劳作，就这样把自己熬死。书信太慢，慢到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慢到她死后一周，他才得知这个消息。

他多想再吃一次她种的红枣啊，哪怕要写几千字的感受也可以，可是她不在了。他别说三百字，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住进村子里第一件事，就是自费在村委书记家买了一台电话。村民对他感激不尽，他却只字未说，搬到山上住下。

她死后，他过得浑浑噩噩，他总想用睡觉去麻痹自己，却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有时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对时间也失去了感知力，一年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只有家门口放着几筐红枣的时候，他才会缓慢且迟钝地意识到，秋天来了。但除了秋天以外的时候，他也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好像人生中唯一的事情，只剩下等秋天到来。

他不知道她死后他过了多少个秋天，但送来的枣他一颗也没吃过，全部珍藏起来，和她的遗物一起。

“医生，我爸他还有醒来的可能吗？”儿子问道。

医生面露难色：”按理来讲，他的病其实没有严重到昏迷如此久。但他没有任何醒来的意愿，如果他想的话，可能下一秒就能醒，如果他不想的话，可能会一直这样睡下去。所以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儿子叹气：”在我妈坐的火车发生坠山事故，全车人无一生还后，他的精神就不正常了，其实在他还醒着的时候他，对于事情的记忆已经开始出现偏差，很快就不认识我这个儿子了，而且说什么都要搬到我妈生前去扶贫的那个村子里住，可我妈那在个村子里工作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病床上，他的眼睛闭着，神态安详。

漫山的枣树，绿了又红，红了又落，落了又生。她再也没回来过。

他的世界从此变成失真的。他再也没睡着，就像他再也无法醒来。天空是灰色的，空气是刺鼻的，门口堆的红枣也只是死去的石头。都不是她。都不是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