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觉 睡 伤心的

“今天是欣欣的头七，看来我也要去陪她了。”杨凡想道。他现在正窝在一个破烂屋子的墙根，周围布满蜘蛛网，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听着屋外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他的思绪不由飘回了那天下午。

在A市最破的城中村里，人们总是担惊受怕，破破烂烂。街上总有大花臂们在催债、打人。在这里，法律几乎成了最没用的东西，即使死了人也会没有人在意。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环境里，杨凡和他的女朋友岳欣是两个格格不入的存在。虽然他们的衣服上也满是补丁，也天天露宿街头，进场打工。但两个人的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他们几乎形影不离，每到晚上便会相互依偎在路旁，畅想着以后的未来。可惜好景不长，杨凡的酒鬼父亲去世了，他生前欠下的债自然也就算在了杨凡的头上。就这样，杨凡带着欣欣被迫走上的躲债的路……在又一次被逼到墙角的时候，他们绝望了。杨凡恳求花臂们放自己一马，花臂们说，如果把欣欣送给他们玩一晚上他们就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这话彻底激怒了杨凡，他正准备拼命，欣欣却突然站了起来向着他们走去：“我愿意。”杨凡刚要阻止，就看见欣欣从靴子里拔出一把水果刀，猛地插进了为首男人的侧腰。在欣欣痛苦的哀嚎和“快跑”声中，杨凡很没出息的翻墙逃了。

今天，他又一次被逼到了绝路，握着水果刀的手紧了又紧，准备冲出去跟对方拼命。忽然，他感觉脑后一片钝痛，眼前的破墙开始变暗，变模糊……在他的脸颊重重压在地面上的时候，有两个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我靠！一下就给人捶死了啊，大哥牛逼！”随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眼前是一片空白。或者说，整个空间都是一片空白。忽的，一道人形的黑影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那黑影说他是掌管人类情绪的神明，在他口中，杨凡得知自己已经死了。那黑影表示，由于杨凡生前拥有着非常纯净的情绪，所以他愿意与杨凡做个交易。不过相应的，更难实现的愿望便需要更加沉重的代价。在听到杨凡的唯一愿望便是再看欣欣一眼的时候，黑影似是很满意的抖了抖。

“我可以让你的小女朋友活在你的梦里，每当你做梦你都可以跟她一起生活，但代价是——她会失去关于你的记忆。”说完，黑影发出了几声尖尖的笑。

杨凡几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他的生活已经糟透了，唯一的念想便是欣欣，就算欣欣不认识自己，他也渴望再次看到那抹魂牵梦萦的身影。

黑影消失的一刹那，杨凡就再次醒了过来，他还在那个破屋子里。联想到之前听到的话，那帮人大概是以为他死了。

他迫不及待的就地躺下，试图让自己睡过去，但睡不着，脑子里面有无数声音在感叹自己的悲惨经历，他试图像以前那样安慰自己，眼泪却先一步到来。身边的废墟和发臭的衣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失败……他环顾四周，拿起了砖头，眼一闭，撞了上去。

杨凡清楚自己在做梦，他站在一个林间小屋的门口，门开着，欣欣正在里面做饭，看到他来，欣欣疑惑的歪了歪头，跟他打了声招呼便邀请他进来坐——一如二人初见时那样纯真善良。她似乎不记得现实中的事情了，在她口中，她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每天靠着自己从森林边缘的小镇上买东西维持生计。杨凡想冲她笑一笑，嘴角却不自觉向下撇去，两行眼泪缓缓落下。欣欣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抹抹脸，说了句“没事”。

就这样相处了不知道多少天，他们再一次相知，相爱。杨凡觉得他的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遭。可时间慢慢流走，他渐渐发现，每一次醒来后再次进入梦境，欣欣都会比之前更加虚弱。最近一次进来，欣欣的嘴唇已经白的近乎透明，每说一句话都要重重咳嗽两声。她依偎在他怀里问：“我是不是要死了啊……”。杨凡受不了了，他再一次向神明祈祷，他恳求神明让欣欣不再变得虚弱，为此，他愿意献上自己最宝贵的财富……情绪。于是，神明要了他所有的正面情绪作为交换。从此之后，杨凡的世界变成了伤心的。白天的生活越来越无聊，他终日发呆，渴望进入梦里面和欣欣一起生活。而夜晚他却又整夜整夜失眠，有好几次都不得不用砖头把自己砸晕。这样做带来的后果也非常明显。杨凡开始出现幻觉，在他用旧衣服擦拭着自己往下滚的泪水时，他看到欣欣坐在身边安慰他。当他所剩无几的钱都被一帮人打劫，失魂落魄回家时，那抹白色的身影又会在屋子里为自己做饭。这种幻觉简直让他发疯。

在某一次的梦境中，欣欣满脸笑意的开口：“我要走了，你……”杨凡瞳孔骤缩，下一秒钟，他脸上一凉，醒了过来。淅沥沥的雨声拉回了他的思绪——房顶漏雨了。他耳边一直萦绕这欣欣未说完的那句话，它像诅咒一般笼罩着杨凡。他发了疯般想要睡去，却无济于事。

最终，擅抖的手拿起了砖头。

“砰”

“我要走了，你等我买吃的回来。”

“嗯，我不走，永远都不走了。”

A市的某个角落，躺着一个人。他额头渗血，仔细看去，嘴角却向上扬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原谅午觉实在是太难写了，于是我擅作主张把“午”字去掉，将夜晚的睡眠也囊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