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创造世界用了七天。
假如第一天祂就已经死去,那我不再作为人生活的第一日,也是那崭新的故事的生日,正正好好是旧神的头七。
我燃尽了,本来想写1w+的但拼尽全力无法战胜。每一天都会细写的😭先放一下大纲:
以女儿的口吻展开。讲述一对母女持续七天被洪水困在溶洞中的故事。只有女儿从溶洞中生还,为了应付机构指派的心理医生口述七天的经历,每一段口述下方描写当时真正发生的事情。
女儿的口述中,她在第五天发烧,第六天二人断粮,而母亲为了让女儿活下去主动割开手腕,牺牲自己。
而事实上,母亲从第四天开始就在磨一片长条形的岩板,谋划杀死女儿自己活下去。第五天,高烧状态的女儿发现了这一点,并接受了。她以为自己没多久可活了,所以把洞里现有的蕈类都尝了一口。第六天,母亲握着已然被磨得尖利的岩石断片想动手,而女儿在高烧谵妄和中毒幻觉状态下推了母亲一把。下一秒,母亲就穿在了一根石柱上。女儿捡起她垂落的、瘦骨嶙峋的右手边那柄岩壁刀,在迷梦中将母亲分解,然后吞食。
01
“第一天。早晨,我和母亲只是和往常一样手牵着手在家附近漫步。溶洞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算是个熟悉的去处。我们以为暴雨和洪水不久就会停,一切和平常相差并不多。我那时在思考人类与自然。冰和雪都是纯白色的。想象机油漫溢上去,似乎由一种颜色的变换和纯度的下降来象征主权改换更迭。”
02
“第二天。我们等待救援。手机无法开机,能用的工具有打火机、手电筒、一个尚且充盈的水囊。那是个叙旧的好时候。母亲也不想让我变得绝望。所以我们一直在回忆小时候的事。”
【回忆吧,一切哲学问题和过去的故事,回忆远方的雾和舞动的草。身处绝境的时候却不能栖息在绝境当中,扼制,压抑,回避,解离,怎样都好。存在主义,诗学,至高的爱和善,我们构想它以活下去,却在潜意识的深处暗暗解构,独自清醒。至少现在,我该知道是自己清醒的那一部分潜意识在讲话。】
03
“第三天。水漫上来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向内走。我们开始喝岩石缝隙渗出的淡水,另外,还探索了洞穴的各个支路。我们顺着洞壁往下走,进入一个空室,头顶是青色的盐,无法食用。”
04
“第四天。除了抓不到的蝙蝠之外,我没有发现任何能吃的生物。母亲等在原地,似乎变得忧心忡忡。她对我说手电筒要没电了。打火机尚且能够点出微弱的火光来。地上多了一把尖锐岩板做的刀,用来刮取洞壁上微小的菌类。我们之间没人敢吃那些东西。”
05
“第五天,自醒来,我就开始头晕。母亲很担心我,洞里令人觉得很冷……我的体温很高,所以她抱着我取暖……”
【时针划过第九个圆周。】
【潮湿的感觉统摄着我的所有感官。又热又冷。一切都变得湿腻,粘稠,模糊,朦胧。脖子以上像泡在开水里,而指端和脚踝以下却在客观来说是冰冷的。躯体从皮肤这一层薄膜以内肿胀起来,麻麻地刺痛着外皮层,变成一颗内生榴莲的气球。母亲柔软泛凉的手腕搭在我的额头上。她说我的体温太高了,为我宣判死刑时也依旧温和。】
【她拥抱着我,讲她所有没来得及为我讲完的文学名著,讲那里的悲剧和喜剧。她瘦得皮包骨头。我又想要说一些会打破现状的话了:讲出口之后希望会破裂的是一种,讲出口之后有些堪堪维持的底线不复存在的又是一种,讲出口之后一切会沿着某个既定的诡奇瑰丽的方向发展的又是另一种。三者合而为一。】
我说:妈妈。你要吃掉我吗?
【她熟悉的面容没有任何波动。】
06
“第六天。我们没有任何东西吃,我母亲用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让我吸食她的血……然后,很快她就不再动了……我只能继续,我很小心,我不能让自己饿死,也不能把她吃得什么都不剩……”
【我记得,我从你的身体里来,你从我的身体里面离开了,我们的命运就如衔尾蛇般组成一个美丽的闭环。外面的世界会不会已经毁灭了?我们就是这世界上仅存的两个人类。只有你能够听懂我梦呓中呢喃的话语,只有你能够明白我轻声吟唱的故事,妈妈,妈妈。】
07
“第七天,我躺在一块石头的角落。有手电筒的光芒通过水面照在我的眼皮上。我被要求对镜头做动作,吃退烧药,然后潜水。”
“我得救了。”
你要追寻神话,于是你背叛真实。
你刻意雕琢她的符号,欲将饥饿这一概念从她的人格中抹去。社会道德的脆弱使你只能够内化一个虚假的故事活下去,这和你相信上帝指引人向善,相信创造宇宙的那个体一定也创造了预设的精神价值是一样的。文明是一个接一个的故事,也是被一场嘴又一张嘴传颂的共识。语言不及之处,文明也不复存在。你们都被迫舍弃了世界上最基本的共识,“就好像你们是世界上最后的两个人类,外面的世界都毁灭了一般”。
假如是世界末日也好呢!但很遗憾,世界还好好的,活下去的人必须要回到新世界,或是旧世界……那个原原本本的世界。短暂地被文明弃养,带着不可剥夺的烙印,你活下来了——但之后怎么办呢?
你记得吧?
你必须记得,你的身体、你的情感比你更加记得。
你——“它”——不一定记得某句跨越千年的箴言或誓言,例如悲壮的牺牲,沉默的殉道。但你一定、一定记得潮湿和冷冽,滚烫和粘稠,记得她身上衣物被水和盐攀附之后垂坠的坚硬,记得她结块的发丝的苦涩,她骨骼凸出、皮肤透明到可以看到血管花青色的躯体。
你记得她用兑水的钢笔在带有浸渍的纸上写日记时扭曲盘蜷的姿势,脊柱的弯曲如何使你看不清神色。
你记得她拭过你额头的手背,你记得那一把岩板做的刀,柔软和坚硬,温凉和冰冷。
你记得你大脑是如何运作和过载,记得脚趾被泡发还要踩上粗砺地面的感觉,记得右手大臂的那一道划口是如何感染发疼。
你一定还记得——还记得她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把你揽在怀里,她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的背影,记得她在树下犹如一把瘦削的苇草,她取下线装书时总是用右手托着书脊,就像托着一个婴儿。
你也记得她某一刻无波动的脸,某一刻怜悯和不忍的脸,某一刻决绝的脸,某一刻错愕和害怕,某一刻绝望着抚上你的脸颊。
不能再想下去了。不要想起那张脸,那只手,那一刻。不要想起她千错万错都不该滑的那一跤,那块尖锐的贯穿她的石头,以及你推她那一把所有肌肉的发力方式。不要想起她血肉的味道,不要想起她最后时刻对你说,说,说……说什么呢?
你想不起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想逃避真相,还是想私藏真相?
听听这个版本怎么样:你只想携带着真相永生,社会化再要将你重新修复,你也只想靠吸食那一夜活下去。那不是你作为人类的新生。那是你和人类社会彻底分道扬镳的一刻,独属于一张嘴和一口器官的新生。那才是你真正的第二次生命。
噢,这不重要。因为无论是逃避还是私藏,你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