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燃往何处的火焰（未完成版）（大作品）

         渐渐地，他抬起了头。

        男人的脸上逐渐变得苍白。桌腿下，油灯内的油一点点从破碎的创口漏了出来，屋里萦绕着酒精燃烧后的靡香。

        失去了燃料，火焰也失去了发挥的余地，只留下了飘摇的哀求。

        他踩灭了最后的一点火光，这场由“两瓶劣酒”引发的争执也落下了尾声。千疮百孔的屋子里，透进了夕阳的一抹亮。

        格尔德觉得无趣，这次的梦依旧没有任何新意。

        昨晚林子里他发现了一群野兔，为此他专门在一个合适的位置设了陷阱。不过依往常的经验，野兔只会在天黑的时候出没。但今天早晨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了预感。

        今天可能出个大货。

        飞矢飞过的声音，伴随着插入某物的声音而终止。

        弦紧绷着。

        隐藏在暗处的人刚想靠近去确认，就被不知哪里飞出的石子打断脚踝。紧随其后的尖刀迅速划开了他的喉咙。

        “收获不错，起码是把那天欠的还了回来”

        重又穿上衣服，格尔德拿出尖刀开始给“兔子”剥皮。翻开的那一刻，他取出了藏在其中的瓶子。以往的经验告诉他：

        “有趣，这在以往没有发生过。”

        瓶中的羊皮纸微微卷起，连带着勾起了格尔德的好奇。

谨启

       自别日一年，我无时不期待着这一刻。

       流民暴乱，军团镇压。

       …

       此时乃最好时机，为扰乱局势，不得已遣二护卫来报。此去一别，莫念。

       失望地砸了砸嘴，格尔德把纸扔到了一边，去回收绊线。

       镇里，格尔德一如既往地找到了过路的走私商队，用手里的布料跟护卫换了点钱。路过杂货铺的时候，老板反常地拉住了他。撇了撇老板腰间的瓶子，格尔德不情不愿地坐到了老板旁边。

        “听谢夫说你干了票大的，甚至还有把好弓，吹的天花乱坠，你瞧瞧，要真有那么好的弓，我倾家荡产也买下来。”

        他格尔德最讨厌这种人了。

        但今天他还挺顺眼，当然，他腰间的东西是次要的。

        回家路上，格尔德翻来覆去捣鼓着小瓶，里面装着平时高价才能买一瓶的白油。那只“兔子”换来的钱够买几天的面包，他这几天的饭算是有着落了。

        一边啃着面包，一脚勾开了柜子下的暗道。地底的环境阴暗、潮湿，但不妨碍他喜欢这里。

        弯腰通过窄小的洞口，发霉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捏住口鼻，石砖旁边的青苔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浅绿的印记。看着身上的青苔，格尔德不禁想起小时候用水煮熟后的味道，苦涩，但又不得不吃。

        不知不觉已走到房间的尽头，腐朽的货架下，灰金发的孩童静静躺在木板床上。格尔德拿出药膏一面为他抹上，一面往他床边放了块面包。尽管知道他已再不可能站起来，他仍然重复着这套动作。

        走时，点亮了不知何时熄灭的灯。格尔德不禁有些失神，自记事起，这里便是他走头无路时的庇护所。他记得左手旁曾经的花瓶为他打晕了一个人，也记得右手桌上断掉的灯台帮他打瘸过一个人的腿。不知何时，他也学会了“弱肉强食”的规矩，或许那把刀永远藏在他怀里。

        再次点亮灯，爬出了地下。格尔德重又回到了街上，不过这次，他要先找一个人。

        “谢夫，你给我出来一趟。”

       还没来的及收回踢在门板上的脚，格里德一把抓住了飞过来的铜板，并趁黄头发没出来时藏在了袖子里。虽然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可要真说起来，面前的这位才是行家。

        “托你的福，要了个好价，”谢夫瞄了眼格里德的身后，又露出白牙笑道：“咋了，掏到兔子洞担心拿不下来？或者说…”

        “别墨迹，赶紧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接过手里的半张皮纸，谢夫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不多会，他再次伸出了手。格尔德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暗自一摸，不露声色地向房间里走了两步，随着门板吱呀的声音响起，暗处的人再也没看到两人的踪迹。

        “这么大阵仗，你究竟是读出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这样一来会暴露我们对他们的认识。”格尔德眼神有些发冷，手指在兜里不自觉地打着摆。

        “不如说，我才要问你是如何招惹到这样一群人的。”谢夫顿了顿，对上格尔德探究的目光，又将视线放在烛台上摇摆不定的火光。叹道：“你清楚的。”

        “好吧，其实是他们自己找过来的。”

        月光下，格尔德回到了那处残骸，破败的房梁下，火焰仿佛将要再次从水潭中喷涌而出。鬼使神差地，格尔德回到了曾经的家。扒开房门的那一刻，一支利箭从缝隙中射出，径直穿过了格尔德敞开的衣领。随着倒地的声音响起，里面的男人探出头，外面却空无一物。

        男人默默记住了被钉在树上的衣服。

        深夜，格尔德再次回到废墟前，就在拿起衣服的一瞬间，又一发箭矢射来，击穿了格尔德肩膀上的假头。格尔德顺势一滚，等到男人追来的时候，他“不经意”地露出了脸。

       谢夫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天后，格尔德又一次将谢夫从自家地下室摇醒。

        “走私的那批商队已经逃回来了，看样子折了几个人，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走不走。”

        几秒后，谢夫终于是缓过了劲，拿起腰间的水壶就开始往嘴里灌水。等到凉水彻底冲醒了大脑，笑着对格尔德说：“你觉得黑户还能跑到哪，况且在他们攻占下来以后没准这里还成了经济要道。反正我是不走，大不了当几天野人。”

        没奈何，格尔德只好自己收拾了东西，打算晚上就动身。

        就在此时，地面开始震动起来。格尔德抬头一看，一群战马沿着商队的小道竟然冲了出来。格尔德顾不了其他，拉着谢夫就向山上跑去。

        只见得棕褐色的洪流瞬间将小村淹没，在蔓延到杂货铺时，洪流停了一下。片刻后杂货铺主人的脑袋就被扔了出来，转眼被马蹄淹没。为首的拔出胳膊上的箭，带着一批人马向格尔德家奔去。

        此时的格尔德正拽着手里的线，准备一举拿下这批人马。

        “你疯了吗！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杀不死这里的所有人，趁现在赶紧跑才是最好的选择。”

        格尔德无视了谢夫的怒吼，毅然决然抽动手中的线。瞬间，房屋燃起熊熊大火。

        等到大部队赶到时，早已是一片废墟。

        深夜，格尔德再次冒险回到了废墟中，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将他救出来。

        扒开废墟，石砖砌成的洞口完好无损。正当他满心欢喜地点起了手边的灯时，却发现腐朽的柜子早已倒塌。拥挤的地下室突然一下变得那么空旷。

        格尔德的大脑一阵眩晕，缺氧的感觉让他感到难受。手边的灯恰到好处地熄灭，他在黑暗里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从第一次拿起酒瓶到第一次拿到刀子，又玩弄起手中的线。他们抬起了头，又各自拿起武器冲向对方。直到一阵黑暗涌来，淹没了这里的一切，埋葬了过去属于格尔德的一切。

        格尔德终于也抬起了头，努力克服缺氧带来的窒息感。逃出来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带出来，除了心中的那一把火，他极力想烧去的过去的自我。

        守备的部队听到了悲凉的弦音。没过一会，营帐里的火炬全都亮了起来。为首的军官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在摇曳。再要看清，却不见了人。

        后方，一名士兵悄悄离开了队伍。

        士兵知道他报仇的机会来了。

        他来到了之前的那处废墟，他知道以那个人的傲慢，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他。

        部队之中开始出现了一些骚乱。

        他们手中的火炬上的火开始向周边的空气蔓延，火星飘的到处都是。将领回头时，却发现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火星点燃了周边的房屋，使人无暇顾及皮衣上冒出的火星。将领立刻下令撤退，可为时已晚。

        士兵抬头看向始作俑者，格尔德手中的小瓶还没放下，依然在不断的将瓶里的油状物质沿细线延伸。 细线延伸向远方的村庄，燃起了熊熊火焰，这时他反倒觉得坦然，拉弓，射箭，闷响传来，却是射中了格尔德衣服下的木板。士兵只见格尔德勾了一下手，沾着火焰的丝线便甩到了他的身上，头上。

       将领突然从丛林中冲出，腰间的大刀在空中挥出一道莹白的光带，飘向格尔德的身侧。格尔德不紧不慢地用衣袖里的小刀格挡，借将领挥刀的力闪进了草垛。不知何时抛出的小瓶也砸在了士兵的脑袋上，喷涌而出的火焰瞬间将他吞噬。

        顺势向前迈步用力，又是一劈，草垛被一刀砸扁了下去，格尔德狼狈地从草垛中滚了出来。危机关头，格尔德甩出了袖子里的铜板，射入了丛林深处。

        感受到地下粗壮枝干弹起的力量，将领急忙后撤。格尔德抓住机会用力用小刀向前刺出，却被另一股灼热的气息裹挟着倒飞回去。士兵的眼里冒起了同样的火光，他并没有脱去身上冒火皮衣的打算，用尽全力将格尔德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格尔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灰金色头发的孩童跑着笑着，最终绝望地掉进了悬崖下。

        他在河流的下游发现了他。

        他睁开眼，重又闭上了眼，任浪花将他吞噬，将眼底的火彻底熄灭。